撩5下_撩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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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5下

  工作间墙壁上的挂钟滴答。

  丁幼禾面上淡定,心里却直犯怵。

  罗野这人在这一带形同霸王,真要开罪了他,往后少不得来找她麻烦。

  正因如此,她对罗野不敢太凶。但被嘴皮上揩点油也便罢了,动手动脚,她就忍不了。

  比如现在,罗野借着脱了上衣让她看背后纹身的机会,非要让她看什么八块腹肌。她没兴趣,他就说“不看也行,摸一摸,包管你梦里都是我。”

  丁幼禾手里拿着刺青枪,恨不得在他身上凿个窟窿,嘴里却只说:“留给嫂子就行了,我们哪有这种福气。”

  罗野调笑,“她哪有你好?早腻了,一个月也上不了几次,迟早得离。还是你好啊,白嫩水灵,你跟了我,再不用伺候人纹身,吃香喝辣不好吗?”

  丁幼禾面无表情,声音倒是甜美,“这话叫嫂子听见了,可得生气。”

  “她气就气呗,有本事提离婚——”

  “罗野!你个死不要脸的!”工作室的帘子被人撩开了,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大红花的家居服就冲了进来,不管不顾地往罗野身上扑,“你跟谁离婚?你再说一次,你要跟谁离婚?”

  刚刚还色|欲熏心的罗野瞬间像霜打了的茄子,光着膀子被老婆提着耳朵站起身,嘴里叽叽歪歪地说着“我就来纹个身,没别的,哎哟,你轻点儿,耳朵都要掉了!”

  罗野老婆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而后又回过身,对还坐在椅子上的丁幼禾恶声恶气地骂:“你到底是开纹身店还是妓|院?勾引别人丈夫,要不要脸?”

  丁幼禾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漠然地看着她,“人既不是我拉进屋里来的,也不是我给脱的衣裳,荤话是他自己讲的,离婚也是他要说的。嫂子,你有火是不是该找清楚对象再撒?在这儿殃及池鱼,怕是不合适吧。”

  罗野老婆气得胸脯起伏,“谁不知道你跟那个肖潇玩在一起,她是什么货色?你能好到哪里去?我真心疼你爸,好端端的手艺店,到了你这儿就变成了窑|子。”

  丁幼禾脸色沉了下来,手里拿着刺青枪,指着门外,“你出去。”

  “别跟我甩脸子,有本事做,怎么就没本事让人说?”罗野老婆索性把常年积蓄的怨气都发泄在她身上了,“你爸要活着,能让你干这些勾三搭四的事?哦不,也难说,老丁那人本来也不什么好东西——”

  哐。

  刺青枪砸在她脑侧,只差那么几公分,就得破相。

  罗野老婆给吓懵了,仓皇地看了还坐着的丁幼禾一眼,骂骂咧咧地撩开帘子,也跑了。

  帘子被撩开,一直守在外面的少年走了进来,弯腰拾起刺青枪,看了看,见没什么外伤,才走上前,递给丁幼禾。

  她抬眼,见对方一脸担忧,便说:“你走吧。”

  他没动。

  丁幼禾把枪接过来,往纹身床上一放,“还看着我|干什么?看笑话?没笑话可看,谁都别想从我这里捞着好,你也一样。”说着,凤眼一翻,凶神恶煞的。

  他却不怵,索性蹲下来,跟她平齐,然后指着自己的脚踝,比口型说,“不疼了。”

  丁幼禾一懵,然后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说,自己就从她这里得到好处了。

  “……你这不算,赶紧的,拎包走人。别烦我,我这会心情可差了。”丁幼禾不耐烦地挥挥手,撵他走。

  少年直起身,无言地撩开门帘出去了。

  丁幼禾以为他真走了,两眼无神地看着微微拂动的帘子。

  谁知道,他很快就又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刚才用来挡罗野的那根煤钳。

  “什么意思……你要替我看门?”丁幼禾失笑,“你是能打,还是会杀?就凭你,能打得过人家么。”

  她原以为少年会不好意思,谁知他眼底居然掠过一丝冷冽。

  是什么?丁幼禾说不好,如果放在电影里,她会把那道光理解为……杀气。

  两人之间静默了片刻,丁幼禾才说:“留你也行,但我话可说在前头,包吃住,但不开工资。我没那么多赚头,养不起一个专职守门员。”

  说这话之前,她觉得对方不可能答应,谁晓得他竟眉眼一舒,笑了。

  那笑容,瞬间拨开了刚刚被罗野夫妇弄得乌糟糟的心绪,丁幼禾又开始觉得,除却生死无大事。

  她站起身,脱掉了身上宽大的工作服,“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因为被吵醒之后就直接下来,丁幼禾的工作服里面只穿了件粉白碎花的睡衣,领口还镶着蕾丝花边——是她爸丁止戈从前给买的,要是她自己,才不会买这么少女风的睡衣。

  少年盯着她,发了个愣,转身拿起她搁在台子上的笔,写下两个字。

  元染。

  字迹端正,笔锋锐利,是练过的一手好硬笔。

  丁幼禾越发确定,这孩子大概只是闹脾气出走的小少爷,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不懂人间险恶,所以才敢跟罗野硬碰硬。

  这样的少爷,脾气过了,随时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兴许连个再见都不会说。这么一想,登时意兴阑珊,丁幼禾打了个哈欠往外走,“我去洗澡,你看着店。有生意来了,就让人等会。对了,你是怎么把罗野老婆给找来的?”

  元染不会说话,丁幼禾总觉得他要跟隔壁肖潇说清楚来龙去脉,得费点功夫。

  谁知他从裤兜里掏了张纸,抹平了递给她看。

  丁幼禾瞅了一眼,顿时笑了出,“可以啊你。”

  纸上一幅画,一行字。字写的是:这人在店里骚扰幼幼。

  画呢,则是三两笔勾线——居然神奇地把罗野的面部特征勾勒得活灵活现。

  丁幼禾几乎能想象得出,被敲门吵醒的肖潇看见这张纸时的表情。

  她的目光一顿,停在元染写的字上,“幼幼?我记得可没跟你说过名字。”

  元染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画,那是丁止戈在世的时候送给女儿的画,左下角小字写着:致我最亲爱的女儿幼幼。

  丁幼禾收回目光,将元染的字条随意往兜里一揣,“冰箱里有吃的,自己拿,我去洗澡了。”

  说完,她就上楼去卧室取换洗衣物了,一回头,发现元染就守在房门口。

  她抱着衣裳从他面前走过,就听见他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

  丁幼禾下楼,他也跟着下楼,直到她把衣裳放下,叉着腰转过身看他,“你跟着我|干嘛?”一顿,忽然眼角眉梢带着坏笑,“想跟姐姐一起洗呀?”

  这语气,她是跟肖潇学来的,七八成相似。

  元染果然立马满面绯红,摇着头,连退几步,离开了浴室门口。

  丁幼禾噗嗤笑出声,“傻样儿。”

  她锁上浴室门,背过身,脸上的调笑才一点一点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和茫然。

  罗野不是唯一一个寻衅的人,罗野老婆也不是唯一一个指着她鼻子骂的。

  她知道一个女孩子家独自开刺青店,往来都是赤着上身的男人,难免惹人非议。但这是她看家的本事,吃饭的本钱,不做这行,难道喝西北风去吗?

  同样的,肖潇在隔壁按|摩店上班,身上经常带着暧昧的伤痕。可若不是有吸血鬼似的原生家庭,肖潇未必会走上这一行。

  都不容易,谁也别嫌弃谁。

  有时候丁幼禾觉得自己只是需要个伴,至于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她没那么在乎。

  就这么活着,被人误会也挨着骂,赚微薄的钱过日子,其实她自己也觉得活得特不踏实,就跟有今天没来日似的。

  这么胡思乱想着,时间就过了许久,等她放满了浴缸里的水,刚跨进去,身子没入水里,刚觉得暖和放松了没几秒,就听见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她一怔,估摸着大概是自己在里面耽搁得时间太久,又没个动静,让元染不放心了。

  刚给人指着鼻子骂过,换个玻璃心的妹子,还真指不定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没事!刚放好水,泡着呢!”她扯着嗓子喊了声。

  外面果然没动静了。

  丁幼禾往水里一沉,整张脸都淹进了水里,闭起眼睛闭着气,感觉耳膜被气压堵着,忽然就听见个奇怪的声音,又闷、又沉,隔着水的传导变得异常奇怪。

  于是她猛地从水里钻出来,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结果,正对上破门而入的某人,他呆呆地,看着半个身子离开水面的丁幼禾,脸色腾地涨得通红,飞快地转过身往外跑。

  丁幼禾自己也呆住了,直到看见他跑出去,对着敞开的浴室门呆了好几秒,才一下沉回水里,一边抓起手边的衣物往外砸,一边气急败坏地吼他,“不是告诉你我没事!没事!你,你怎么——”

  吼了一半,她忽然想起来,他压根听不见。

  哔了狗了。

  丁幼禾郁闷到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忽然又听见脚步声传来,不过这次停在了浴室门口。

  “你还敢过来!”她又气又恼,回头就骂。

  只见少年面红耳赤地站在浴室门口,垂着头,多一眼都不敢看她,双手捧着一叠叠好的干净衣服——不是她带进来的那身,她带来的已经在气头上扔出去弄脏了。

  他大概是去卧室重新拿的,早晨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衣服放哪儿他都看见了的。

  丁幼禾闭上眼,润了下唇,压下心头火,“衣服留下,你出去。”

  见他低头不动,心知又没听见,丁幼禾只好拿肥皂盒朝他脚边一砸,等他惊慌抬头的片刻,没好气地说:“衣服放下,你出去,把门给我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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