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_忍顾来时惜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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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晚风依旧,泪水汹涌。

  一场高考,短短两天。

  失去一个人的消息是这样的容易。

  晚上睡不着觉,翻出他送的那本画册,一幅幅拍下来发过去。

  乔母端着牛奶进来,问她,这是不是你自个儿画的。

  突然被戳中内心的什么东西,乔忍伏在被子上,把脸埋住,说自己困了,然后呜咽不成声。

  夏去秋来,惊蛰寒冬,春寒料峭,年轮绕了一圈。

  乔忍又恢复了以往一个人孤孤单单、锦衣夜行的姿态,唯一不同的是,对待学习成绩不再是往常那般无所谓,而是一心扑在高考上。

  放了学一个人在课室复习、背着书包一个人在路灯下等公交车、一个人看渐渐变黑的天际、一个人乘车回家,在公交车上听着歌无声地流下泪。

  有时遇到难题习惯性拿起手机拍下来,然后想起什么,苦笑着删掉,放下手机,去冲一杯浓浓的咖啡,自己在草稿纸上演算到深夜。

  她也经历了那些从前令自己望而生畏的小测、阶段性检测、模拟考、联考等等的轮番轰炸,她的名字开始在年级排名表上慢慢往上攀爬,最后在前三名间徘徊,再没跌下来过。

  办公室里的科任老师都说,乔忍这孩子是开了窍了,可见一块好料子,只要开了窍,一定会成器;同学间有意无意的孤立,也渐渐成了刮目相看,甚至还有人以她为榜样,奉孤独为荣光。

  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乔忍没有乘公交车回去,独自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走过天桥时,看着桥下流水般的车辆,整个人才在那一瞬间完全放松下来,似乎这一年来支撑着她的力量顷刻间被人用力抽走,空虚到弯下腰来,扶着膝盖,笑完又哭、哭完又笑。

  暑假拿到C大录取通知书时,乔母是真正欣喜若狂了一番,忙着给五亲六戚炫耀。

  乔忍只是回到房间,翻开从同学那里借的上一届的毕业照合集,找到程惜高三时所在的班级,记下他班主任的联系方式。

  翌日,去学校找程惜高三那年的班主任。

  “程惜啊,高考前一天他家里人打电话来说他不参加高考了,具体原因也没说清,但那时学校那边的批示已经下来了,还是校长亲自签的字,之后便有人来取走了他所有有关的档案资料。当时我也惋惜了很久,这么优秀的学生??”

  乔忍最后一次乘着那辆公交车回家,他班主任的话一遍遍回荡在耳边,却是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只是提醒着她:程惜,真的不告而别了。

  所以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吗?什么话都没说,什么原因也无从得知。

  留下她在这场青春里,不知所措,泣不成声。

  大学四年里乔忍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充实繁忙,年岁一点点流转,有时甚至连她自己也觉得,十七岁那年的那个人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梦里有情愫暗涌、懵懂的依赖、年少青涩的思念,梦醒过后一切都荡然无存。

  大学毕业那年,乔忍坐在回家的车上,看见窗外那间自己曾经说的格调很独特的咖啡馆,翻开手机短信的草稿箱,五年前那条短信还安静地躺在那里:

  “你补完课了吗?我知道你补完了(偷笑)。我在寒假发现一间新开的格调很别致的咖啡馆,明天一起去试试?”

  眼泪一下子决堤,汹涌不止,这些年她一直没敢换手机号,害怕自己错过了什么,虽然一直没有收到那人的半点音讯。

  回到家看见桌上放着一张被裱起来的素描,母亲说是几天前寄到家里的,从六号路华安大厦里的物业管理室寄出,好像是你以前住那儿的某个同学忘记了寄的。

  乔忍看着画上与四年前的自己极相似的少女,清清浅浅笑容,被风吹乱的短发,眉间展露的情愫

  一时难受到哭都哭不出。

  分明是他的笔法,却是别人寄出的。寄回来做什么,无非让她再痛一场。

  拿出两本画册翻着看,每一页都一模一样的画,一本是程惜送的,一本是高二那年寒假,自己照他的画着描的。

  一笔一划,曾描进过心里,刻进过梦里。

  流年细碎而无情,时光多少应该能够掩埋一些东西。

  那年眉目如画、逆着阳光站在路口等她的如玉少年,渐渐从她梦里撤离。

  又是一年后,除夕夜晚,乔忍在跟着上司在国外办公,没能回家,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捧着热咖啡暖手,拿手机给那个一直保存着却安静到仿若死去的号码发短信——“除夕快乐。”

  往上拉全是自己在过去六年内发送出去的短信,时间显示有元旦、情人节、中秋节、国庆节、春节等各种节日的,和一些没什么特殊的日子,从一开始长如作文的话语,到后来慢慢变短,直到现在只有四个字。

  可是,从无一条回复。

  看着窗外整个城市繁华的夜景,乔忍忽而想起很多年前的除夕夜里,自己也曾站在窗前,在整个城市的呼吸里,找寻某个人的气息。

  那一夜天际映着霞光,他在灯下描他的女孩。

  少年笑容干净、眼眸如墨、高雅冠玉,氤氲成十七岁里的一帧帧素描,青春的轮廓渐渐模糊,上演了一个名为无疾而终的故事。

  也许,他早已忘了自己认识过这样一个女孩。

  乔忍编辑了最后一条短信发送出去,顺便替自己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然后删了这个从年少保存至今的号码,那条短信里她对程惜说:

  “程惜,你有没有听过“无疾而终”这个词?我曾被它淹没。”

  “年少不知愁与情/到头来都会别离”,原来竟是真的。

  “乔忍,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做什么?”

  “喜欢你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那我喜欢你,乔忍。”

  那年暮色四合,街灯乍亮,两人一起望着天际,红了脸。

  ☆、背影

  有些东西放在心里太久,多少已经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有朝一日,要把它从心里挪出去时,便觉得自己也即将要变得不完整了。

  此时此刻,在租住了一年多的公寓套房里整理东西的乔忍,就觉得自己是不完整的。

  一叠叠的设计手稿,一摞摞的专业书籍,还有堆在墙角的几十本时尚杂志。当初上大学时她没听母亲和老师们的建议,专挑那些跟美术有关的专业来填,最后读了C大的服装设计。

  当时想着,服装设计也是好的呀,不管怎样,都跟他最喜欢的美术有那么一点关系呢,这么看来,她离他也不算太远不是?

  这些年她听的歌、画的东西、写的博客日志等,处处都有那个少年的影子;社交网站上,那些曾经属于他的账号,一直被她置顶;他送的那本画册,跟着她从广州到上海、从上海到纽约,被她翻看了一次又一次。

  程惜,程惜,这样的一个人,即使在乔忍的心里渐渐淡去,出现在梦里的频率越来越低,甚至至今已经可以说是淡出她的生命了。

  可是,一抬眼一侧耳,还全是与他相关的存在,那样令人恼然的存在——偏偏是乔忍自己,一点一滴把这些熔铸而成的。

  所以,在昨天已经跟母亲说了自己要放弃GD时装集团的实习转正机会后,乔忍回到公寓整理东西,看着房间里的大小物件,不知该扔哪些,该留哪些,失神了半天。

  直到母亲打电话来,她才回过神。

  乔母在电话里反复询问,是不是在实习公司受什么气了;乔忍说没有,就是干着干着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份工作,所以就不想费力气去争抢那两个转正名额了。乔母又试探,是不是要回国来工作;她听着母亲小心翼翼的语气,心里冒出酸来。父亲早逝,母亲又是爱热闹的,她知道母亲一心希望她留在广州工作,人老了,图的不就是子女陪伴么。

  “是啊,妈,明天就回,我打算在广州找份工作,以后就赖在家里当啃老族咯。”

  乔母在电话那头欢喜得连声应好,又嘱咐了她几句,才不舍地挂了电话。

  乔忍抓了抓自己一头半干的散发,长呼一口气,把所有跟那个少年有关的东西都收进一个储物箱,又拿透明胶在箱子外面绕了几圈。

  然后拍了拍双手,删掉那些早已死去的社交账号,冲了个凉,泡一杯清茶,站在阳台间看纽约夜景。

  大学毕业之后,她就没有再考虑什么深造,听到国内最大的外企时装公司——GD时装公司,有二十个实习名额,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跑来跟一大批学历耀眼、背景强硬的面试者争取宝贵的二十个实习名额;一路披荆斩棘,留下来实习了,又得跟十九个顶尖优秀的实习生竞争三个转正名额。

  实习的五个月里,乔忍越发觉得时装设计这一行,并不怎么适合自己,至少在她想方设法完成各种实习任务后,一点成就感都没体味出来,只有无尽的疲累。这几日一遍一遍地自省,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许选错了方向,从一开始就没有选到自己真正喜欢且向往的专业。

  她知道,大半因故,都是为着那个少年。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重来一次大概还是会这么选的。

  乔忍便是这么一种人,该后悔时也不后悔,因为当时当刻,自己想做的,就是那样,一旦后悔,其实就是否定过去的自己。

  走岔了路,换个方向就是了,后悔这种事么,从来就不适合她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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