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武和
顺着夹道回到福来客栈，李汉关直接去了后院。
马厩里十几匹蒙古马正在休息，这大概就是那几个山西老倌贩往朝鲜的货物。一个客栈的伙计正在忙着往马槽里添加草料，看到李汉关过来亲热的打招呼。
李汉关随口应了声，直接往山西老倌住进的院子走。
后院一共有四个院子，档次都不一样，供要求不同的客人入住，七八个个山西老倌就住在第二个，不高不低。
刚进院子，就有人过来招呼。
“呦……这不是倌少爷吗，怎么有空跑这来玩啊。”迎上来的人大概五十多岁，不过这个做不得准，这个年代的人因为生活条件限制，普遍要面老一些。
“呵呵……程掌柜，可当不起您称一声少爷。”山西商人，精打细算那是出了名的，因此跑商的时候，为了少交税或者是不交税多是走关卡少的北路。程掌柜也算是常来常往，每次都是住在来福客栈，和李汉关自然是认识，所以言语间也不生分。
“哈哈……当得起，当得起！”程掌柜明显对李汉关有点敷衍，就在院子里和李汉关随口客套：“程某每次来往辽阳，这路上全靠虎爷照顾，这次虎爷更是大发神威，连红胡子、一阵风和一枝花的联军都能赶走，眼看着虎爷就要威震辽东，你倌少爷那是当定了。”
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李汉关对“少爷”这个词没有半点的好感，毕竟在后世那个颠倒迷离的年代，“少爷”、“小姐”这些个曾经的高贵名词都已经被玩儿坏了。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汉关还是陪着干笑一阵，然后才说明来意：“我这次是想找程掌柜做点买卖，不知道程掌柜有没有兴趣。”
“买卖？好啊！”听到“买卖”两个字，程掌柜两眼瞬间放光：“可是虎爷吩咐的，那程某这就去见虎爷。”
“不是，不是。”李汉关连连摆手：“是我自己想和程掌柜做点买卖。”
程掌柜脸上泛起古怪的神色，好像是极力想要压制住笑意：“是倌少爷你自己要做买卖？”
“倌少爷，这您要是让程某给您顺带捎个布老虎、洋囡囡之类的，那可不算是买卖。”程掌柜再也压抑不住笑意，和旁边围过来看热闹的几名老倌一起放声大笑。
李汉关感觉脸上好像要烧起来一样，这才知道自己的年龄终究是硬伤。
“看来程掌柜不感兴趣……也罢,告辞！”李汉关拱拱手就打算拂袖而去。
奶奶的，没见过这么看不起人的，还洋囡囡，我囡你一脸啊！
“等等……在下通和汇武和，不知倌哥儿想要做点什么买卖，如果倌哥儿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武某说说。”一个晴朗的声音喊住了李汉关。
说话人三十多岁年纪，身高适中，身材不胖不瘦。他不亢不卑的站在角落处，面部虽然饱受风霜，但是温和的气质和几名怪里怪气的老倌形成鲜明对比，至少李汉关一听到武和说话，再结合武和的气质，顿时就明白了“儒商”的含义。
“哼哼……看来武东家要接到一笔大生意了。”程掌柜声音阴测测的有点渗人，看来对出头的武和很是不满。
“呵呵……程叔，倌哥儿是先找了您，是您不愿意做，小侄才能捡个漏。”武和声音不大，透着一股子从容：“生意大不大先不说，小侄可不如您程叔的金茂园财大气粗，对于小侄的通和汇来说，蚊子腿肉也是肉。”
“哼哼……好，我到要看看你能捡多大个漏。”程掌柜随意拱拱手就退到一旁。
“既然如此，那么借一步说话。”李汉关可不想商量事儿的时候有人旁听，直接把人请到主楼客厅。
客厅里两人分宾主落座，客栈伙计上了茶，李汉关开门见山：“武东家这次是要去到哪里发财？”
“发财不敢当，不过混口饭吃罢了。”武和神色不变：“武某这次是要去汉城，带的那几匹马都是要卖给东瀛人的。”
“哦！”李汉关应了声，随手端起茶向武和示意。
“这……”武和神色一愣，随即摇头失笑：“既如此，武某告辞！”
“等等……”李汉关这才想起来，这年头端茶代表的就是送客，所以，这茶端上来就是让看的。
“失礼失礼，武掌柜别见怪，刚从前面回来，看到茶忍不住就想喝，这，实在是抱歉、抱歉。”李汉关连声道歉，这种乌龙实在不该有。
“啊哈哈……倌哥儿实在是妙人，无妨，无妨，这茶端上来就是让喝的，却是武某迂腐了。”武和重新坐下，也端起茶盏细细品味。
发生了这样的狗血事件，两人之间倒是熟络不少，李汉关的坦诚也令武和顿生好感。
“东瀛人？武掌柜和东瀛人打交道多吗？”日本人在李汉关心中是潜在对手之一，难得见到一个和日本人打过交道的，李汉关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既然做了行商，那三教九流都要交往，东瀛人自然也不例外。”武和点头回应。
“哦，那东瀛那边是个什么样子？”李汉关发散话题。
“怎么说呢……”武和放下茶盏，组织了下语言：“自打和英国人签订通商条约之后，东洋人对我大清已不复往日之恭敬。尤其是近年来，东洋人励精图治，大办工业，国力蒸蒸日上。反观我大清……”
“唉……”武掌柜仰天长叹，无尽的落寞与悲哀。
“既如此，那东洋人所图甚大啊……”李汉关也顺着武和半文半白，刻意引导武和多说点。
“呵呵……倌哥儿可知。”武掌柜遥指后院：“我们这次的马就是要卖给东瀛军部的。东瀛虽产马，但个子矮、负重差，无论长途跋涉或短途冲刺均不能胜任军马的要求。东瀛人欲改良自己国家的马种，因此重金从世界各国求购**，而这样的改良行为，已经持续了数十年之久。现在的东瀛马，比起汗血宝马虽有不如，但已是胜我大清国远矣。”
看起来武和是读书人出身，行商这个行业的地位在清代虽然比明代有所提高，但在主流社会眼中仍旧是低等行业，从业人员文化程度不会太高。武和这个读书人难得见到能搭上话的，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还有行商，东瀛行商素来极多，行踪遍布奉天、黑龙江等几个兵府，近年更有东瀛行商涉足我山西境内，不管是人丁茂盛的城市还是偏远荒僻的山村均有东瀛人的踪影，听说再往西的陕西那边亦是如此。这其中固然有真正的商人，但为东瀛人测绘地形、刺探情报的不知凡几。更何况还有那些个无良商人被银钱所惑，自愿被东瀛人收买。长此以往，唉，大厦将倾啊。”
“武兄慎言。”李汉关轻声提醒。
“哦……失言失言，李兄莫怪。”话一出口，两人都有点愕然，不知不觉，武掌柜已经和李汉关称兄道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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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厩里十几匹蒙古马正在休息，这大概就是那几个山西老倌贩往朝鲜的货物。一个客栈的伙计正在忙着往马槽里添加草料，看到李汉关过来亲热的打招呼。
李汉关随口应了声，直接往山西老倌住进的院子走。
后院一共有四个院子，档次都不一样，供要求不同的客人入住，七八个个山西老倌就住在第二个，不高不低。
刚进院子，就有人过来招呼。
“呦……这不是倌少爷吗，怎么有空跑这来玩啊。”迎上来的人大概五十多岁，不过这个做不得准，这个年代的人因为生活条件限制，普遍要面老一些。
“呵呵……程掌柜，可当不起您称一声少爷。”山西商人，精打细算那是出了名的，因此跑商的时候，为了少交税或者是不交税多是走关卡少的北路。程掌柜也算是常来常往，每次都是住在来福客栈，和李汉关自然是认识，所以言语间也不生分。
“哈哈……当得起，当得起！”程掌柜明显对李汉关有点敷衍，就在院子里和李汉关随口客套：“程某每次来往辽阳，这路上全靠虎爷照顾，这次虎爷更是大发神威，连红胡子、一阵风和一枝花的联军都能赶走，眼看着虎爷就要威震辽东，你倌少爷那是当定了。”
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李汉关对“少爷”这个词没有半点的好感，毕竟在后世那个颠倒迷离的年代，“少爷”、“小姐”这些个曾经的高贵名词都已经被玩儿坏了。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汉关还是陪着干笑一阵，然后才说明来意：“我这次是想找程掌柜做点买卖，不知道程掌柜有没有兴趣。”
“买卖？好啊！”听到“买卖”两个字，程掌柜两眼瞬间放光：“可是虎爷吩咐的，那程某这就去见虎爷。”
“不是，不是。”李汉关连连摆手：“是我自己想和程掌柜做点买卖。”
程掌柜脸上泛起古怪的神色，好像是极力想要压制住笑意：“是倌少爷你自己要做买卖？”
“倌少爷，这您要是让程某给您顺带捎个布老虎、洋囡囡之类的，那可不算是买卖。”程掌柜再也压抑不住笑意，和旁边围过来看热闹的几名老倌一起放声大笑。
李汉关感觉脸上好像要烧起来一样，这才知道自己的年龄终究是硬伤。
“看来程掌柜不感兴趣……也罢,告辞！”李汉关拱拱手就打算拂袖而去。
奶奶的，没见过这么看不起人的，还洋囡囡，我囡你一脸啊！
“等等……在下通和汇武和，不知倌哥儿想要做点什么买卖，如果倌哥儿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武某说说。”一个晴朗的声音喊住了李汉关。
说话人三十多岁年纪，身高适中，身材不胖不瘦。他不亢不卑的站在角落处，面部虽然饱受风霜，但是温和的气质和几名怪里怪气的老倌形成鲜明对比，至少李汉关一听到武和说话，再结合武和的气质，顿时就明白了“儒商”的含义。
“哼哼……看来武东家要接到一笔大生意了。”程掌柜声音阴测测的有点渗人，看来对出头的武和很是不满。
“呵呵……程叔，倌哥儿是先找了您，是您不愿意做，小侄才能捡个漏。”武和声音不大，透着一股子从容：“生意大不大先不说，小侄可不如您程叔的金茂园财大气粗，对于小侄的通和汇来说，蚊子腿肉也是肉。”
“哼哼……好，我到要看看你能捡多大个漏。”程掌柜随意拱拱手就退到一旁。
“既然如此，那么借一步说话。”李汉关可不想商量事儿的时候有人旁听，直接把人请到主楼客厅。
客厅里两人分宾主落座，客栈伙计上了茶，李汉关开门见山：“武东家这次是要去到哪里发财？”
“发财不敢当，不过混口饭吃罢了。”武和神色不变：“武某这次是要去汉城，带的那几匹马都是要卖给东瀛人的。”
“哦！”李汉关应了声，随手端起茶向武和示意。
“这……”武和神色一愣，随即摇头失笑：“既如此，武某告辞！”
“等等……”李汉关这才想起来，这年头端茶代表的就是送客，所以，这茶端上来就是让看的。
“失礼失礼，武掌柜别见怪，刚从前面回来，看到茶忍不住就想喝，这，实在是抱歉、抱歉。”李汉关连声道歉，这种乌龙实在不该有。
“啊哈哈……倌哥儿实在是妙人，无妨，无妨，这茶端上来就是让喝的，却是武某迂腐了。”武和重新坐下，也端起茶盏细细品味。
发生了这样的狗血事件，两人之间倒是熟络不少，李汉关的坦诚也令武和顿生好感。
“东瀛人？武掌柜和东瀛人打交道多吗？”日本人在李汉关心中是潜在对手之一，难得见到一个和日本人打过交道的，李汉关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既然做了行商，那三教九流都要交往，东瀛人自然也不例外。”武和点头回应。
“哦，那东瀛那边是个什么样子？”李汉关发散话题。
“怎么说呢……”武和放下茶盏，组织了下语言：“自打和英国人签订通商条约之后，东洋人对我大清已不复往日之恭敬。尤其是近年来，东洋人励精图治，大办工业，国力蒸蒸日上。反观我大清……”
“唉……”武掌柜仰天长叹，无尽的落寞与悲哀。
“既如此，那东洋人所图甚大啊……”李汉关也顺着武和半文半白，刻意引导武和多说点。
“呵呵……倌哥儿可知。”武掌柜遥指后院：“我们这次的马就是要卖给东瀛军部的。东瀛虽产马，但个子矮、负重差，无论长途跋涉或短途冲刺均不能胜任军马的要求。东瀛人欲改良自己国家的马种，因此重金从世界各国求购**，而这样的改良行为，已经持续了数十年之久。现在的东瀛马，比起汗血宝马虽有不如，但已是胜我大清国远矣。”
看起来武和是读书人出身，行商这个行业的地位在清代虽然比明代有所提高，但在主流社会眼中仍旧是低等行业，从业人员文化程度不会太高。武和这个读书人难得见到能搭上话的，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还有行商，东瀛行商素来极多，行踪遍布奉天、黑龙江等几个兵府，近年更有东瀛行商涉足我山西境内，不管是人丁茂盛的城市还是偏远荒僻的山村均有东瀛人的踪影，听说再往西的陕西那边亦是如此。这其中固然有真正的商人，但为东瀛人测绘地形、刺探情报的不知凡几。更何况还有那些个无良商人被银钱所惑，自愿被东瀛人收买。长此以往，唉，大厦将倾啊。”
“武兄慎言。”李汉关轻声提醒。
“哦……失言失言，李兄莫怪。”话一出口，两人都有点愕然，不知不觉，武掌柜已经和李汉关称兄道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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