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沉鱼塔(一)_大师兄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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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沉鱼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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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忧气哼哼地往旁边走,一副完全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谢真放缓声音道:“公子……”

  静流部的随从不明所以,小声对无忧道:“公子,那边的花妖好像在叫你?”

  “我没听见。”无忧立刻道。

  谢真有些无奈,见那边小楼前其他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正往这边看,寻思也许他来的不是时候,晚些再去找他或许好些,便转身离开。

  送他来的羊妖没有走远,见他折身回来,小心翼翼道:“您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先不找了。”谢真温和道,“接下来不用跟着我了,你回去吧。”

  羊妖再三确认他没有什么要求,才离开这边。谢真出了左院,一路走到禁地,用朝羲敲了下门锁,禁制应声而开。

  裴心依旧在湖里睡着,他察看一番,确认无恙,就回到那块黑石碑前。

  他起初以为,石碑里的灵体属于古时的一位铸剑师。但昨天回去仔细一想,在王庭禁地里立着的这样一块石碑,里面只是个普普通通铸剑师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更何况,就连长明都不知道这石碑的来历,甚至没有见过它讲话。

  谢真在石碑前看着,过了许久,碑上终于缓缓浮现字迹。

  石碑:“你又来了。”

  谢真松了口气,之前还真担心它再也不出现。他说:“前辈怎么称呼?”

  “称呼都是身外之物。”石碑慢吞吞地写道,“你就叫前辈吧,以前没人这么叫过,我喜欢听。”

  谢真不解:“没人叫过?你铸造了孤光与朝羲,想必也是天下闻名的大师吧。”

  石碑:“连你都不知道孤光是谁铸造的,哪里闻名了。”

  谢真:“或是在岁月中失传了也说不定。”

  石碑:“我猜你回去查了史书,那你找到孤光与朝羲的来历了吗?”

  谢真只好承认:“没有。但我查的还不够多。”

  石碑:“你尽可以查,找到了算我输。”

  石碑:→v→

  谢真:“……”

  这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他有了一个猜测,说不定石碑故去时还年轻,因而也没被人叫过前辈。这么一想,却是不好再问下去了。

  “那么,石!石碑前辈。”他从善如流,“我有一事不明,昨天为何长明一来,你就不再现身?”

  “长明?”石碑顿了顿,“你是说那个小子。他是祈氏这一代的王,我不想与他见面。”

  谢真点点头,石碑反问:“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谢真:“友人。”

  石碑:“奇哉怪也。我记得王庭曾有一条规矩,祈氏后人不得与瑶山子弟交游,难道这规矩已经被忘了?”

  谢真:“这又是哪里来的规矩?”

  石碑:“别管哪里来,反正有这样的规矩。我也不想跟瑶山的人讲话,只不过是太无聊了,勉为其难和你讲几句。”

  谢真:“失礼了。不过,我不是瑶山弟子。”

  石碑越写越快:“你若不是瑶山弟子,怎么与孤光结缘?瑶山不可能叫随便一个妖族持有孤光。你难道是被逐出门墙了?”

  谢真:“不曾。”

  石碑:“那么,是叛门?”

  谢真:“也不是。”

  石碑:0_0

  石碑:“你这是出了个题叫我猜。很好,我就猜猜看。”

  谢真:“并无此意。我今日本来是想问前辈一件事情。”

  石碑:“猜出来之前我可不会回答你。”

  谢真:“说来也没什么稀奇的,我是因为……”

  石碑:“停停停停,不要说,我要自己想!你走吧,明天再来。”

  谢真:“……”

  他没问出想问的,也不是很着急,左右这石碑又不会跑掉。他在里面略消磨了一会时间,出来时日头正当空,但夏日将尽,芳海中更是清凉,丝毫不觉炎热。

  谢真背着两柄剑,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回持静院一趟。

  经过一段挂着藤花的回廊时,他忽有所感,仿佛有人在一旁窥视。一转头,就看到一截绣着金羽的衣袖从花叶中掠了过去。

  昭云部的衣饰,并且应该是金翅鸟安氏一脉。

  谢真虽然察觉到了对方鬼鬼祟祟,但也不好出手。这么想着,再走几步,那人便正大光明地从旁边转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比无忧略大些,是个神情倨傲的少年,衣衫上的金羽在日光下明辉流动,比无忧当初那身红衣还要显眼些,果然是三部当中!中气势最盛的昭云使者。

  他打量了谢真片刻,拖长声音道:“这位公子——你和施无忧认识是吧?”

  谢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只叽叽直叫,满身绒毛的小黄鸡。

  对方完全没有感受到谢真神色中的含义,自顾自道:“我都看到了,施无忧还想装作不认识你,简直好笑,以为我们都是瞎的吗?”

  那昭云部的少年逼近两步,笑道:“没想到施无忧在王庭真的有门路,这样,我也不会亏待你,你答我两个问题就好。”

  谢真懂了,他大概是把自己当作是无忧在王庭的内线,又或者是被笼络的小妖。

  不过就无忧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气,说他在王庭有内线,还不如说这内线是静流部安排的呢。假如他真是静流部安排的,那这昭云少年过来贸然试探,可不是明智之举。

  他琢磨了一下,这会说什么估计都没用,还是把他敲晕走人比较方便,回头跟长明说一声就行了。

  来的正是无忧,他冲着昭云部少年气冲冲道:“安焉逢!你干什么!”那听名字就知道果真是金翅鸟安氏的少年被他吓了一跳,随即反驳道:“我干什么了?”

  “你给我离他远点。”无忧嚣张地指着他的鼻子说,“再让我看到,要你好看。”

  安焉逢怒道:“好啊,你敢在王庭动手?”

  “敢情你就是因为在王庭我不好打你,就搞三捻七的?出息呢?”无忧嘴上毫不留情,“信不信在别人赶来之前我也能让你爬?”

  他伸手一翻,一圈青花顿时绕着他的手腕开始飞转。安焉逢似乎对他颇为忌惮,恨恨地一甩袖子,特别附赠站在一旁的谢真一个白眼,扭头走了。

  谢真:我十分冤枉。

  安焉逢一走,无忧顿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局面了,青着脸一声不吭。眼看他又想跑,谢真身为长辈当然不和他一般见识,从善如流地给他个台阶下:“多谢公子见义勇为,为我解围。”

  “哼,谁要给你解围?”无忧没好气地说,“我是怕安焉逢那傻鸟被你劈了好吗?到时候!候引发纠纷,到底算谁的啊。”

  谢真:“不会的。”

  无忧:“你知道什么,昭云部派他出来也不知道什么用意,万一出点什么事肯定要麻烦。”

  谢真:“我是说我不会劈他……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谢真:“……”

  眼见无忧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他只好顺着毛捋:“当时有些事情,一时间没顾得上。”

  无忧委屈道:“那时候我问你什么时候回静流部,奉兰大人说,你不回去了。”

  谢真:“确实如此,你们主将也放我走了。”

  谢真一手扶额,颇为头痛。他想了想,诚恳道:“你的青花修炼已经有些眉目,接下来只要勤加练习,定会有所成就。至于陪练,有我没有都区别不大。”

  无忧:“那当然,没你也行,我好得很,而且一点都不关心你接下来待在哪。”

  谢真:“我这段时间就在王庭。”

  无忧:“哼,我没听见。”

  谢真:“……”这小孩。

  他沿着回廊继续走,无忧嘴上不情愿,但也跟着他一起走了。谢真就问:“公子呢?在静流部待得如何?”

  “没过去多久吧,为什么说得跟离开了十几年一样啊?”

  无忧跟个刺猬一样,说什么都要反驳两句,“还能怎么样嘛,都是老样子,无聊的要命。要不是这次主将许我出来,可要憋死了。”

  谢真心道,看来无忧与他父亲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他提到主将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愤愤不平的语气了。

  无忧又道:“安焉逢那个傻鸟找你是干什么?找茬吗?”

  “也不是。”谢真说,“他好像要跟我打听什么事情。”

  “哦,我知道了,你别理他。”无忧没好气地说,“他卯着劲要替安氏把他姐姐嫁进王庭呢。”

  谢真一怔,疑惑道:“嫁进王庭?嫁给谁?”

  无忧:“还能嫁给谁啊,当然是长明殿下!”

  谢真:“……”

  他本想说长明对成家一直以来都没什么!么兴趣的样子,不过转念一想,那已经是他死前的事情了。毕竟中间过了十七年,深泉林庭又不像他们仙门,找不找道侣全看缘分,孤身到死的一抓一大把。身为祈氏王族,多少总会有这么一遭的吧。

  只不过,他完全无法想象长明会和哪位姑娘卿卿我我、甜言蜜语的样子。想到这里,就好像练剑练岔了,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得劲,反正就是哪里都很奇怪。

  “他和昭云主将是什么关系?亲兄弟吗?”他想起了那个身背弓箭的少年,“昭云主将还挺不错的。”

  “哈?你什么时候又去了昭云部?”无忧立刻偏离重点。

  无忧有点在意,不过也没往下问:“昭云主将是上代的独子,安焉逢是他堂兄。我听说安氏那些长老总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怪无聊的,我们静流就从来没有这一套。”

  按照谢真对施夕未的了解,他的确不太可能容忍别人在他旁边指手画脚。

  无忧又道:“总之他问你什么你都不要理他。话说回来,你在长明殿下这边怎么样?”

  刚才还说一点也不关心来着。谢真道:“没在继续砍柴了。”

  “我和长明……殿下以前见过。”谢真用比较委婉的方式说了句实话,“不用担心。”

  无忧:“谁担心了啊!我走了!”

  说完,他就从回廊的栏杆上翻了出去,身形化作一团水雾,消失在树丛间。

  谢真回到持静院时,奉兰已经离开,取而代之的是西琼在书房里。他隔着窗户看了一眼,没有打扰,径自去了房间。

  他方才从沉鱼塔借了好几册书,那里的文书想来是提前被打过招呼,十分好说话,只要是他提到的书,就连相关的也一并找来,装了满满一木盒给他拿走。

  此时,他就把这些书册依次摆在案上,一本本查阅。

  深泉林庭的藏书浩繁,当初寻找雀蛇牧氏的记载,就是西琼从王庭取来。而谢真要查的东西,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目标,只有一些模糊的想法。

  首先,是有关“蝉花”这种妖族的记载。他在鬼门中看到的记忆不太完全,他至今也不知道母亲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使他死而复生的。很可惜,蝉花远远不如曾为昭云部主将的雀蛇!蛇那样闻名,甚至他怀疑都称不上“一族”,说不定只有零星几个而已。

  在所有记载中,就只有霜天之乱前的某次雩祀记载,提到了蝉花这种妖。上面说,蝉花是花妖的一种,并非属于本土,而是来自外海之外。

  那时候的雩祀是妖族三部的盛事,有许许多多的妖族会不远千里奔赴芳海,接受雩祀中的祝福,那个蝉花妖或许也在其列。作为前所未见的花妖,也因此引起了一些注目。

  不过说到底,花妖们本来就不太起眼,说好听是平和不争,其实就是不管死活都没谁在乎。蝉花的事情,除了写这些书册的记事官外,估计也就是之前为他诊治的老树妖那样的木属妖族长辈,才会有一点印象而已。

  除此之外,他还想知道那个出现在牧若虚面前,给了他一本阵法书,戴着金砂面具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与之相关的线索只有雀蛇,不过牧氏的记载里没有任何地方提到过这样一个人。

  他是邪道修士?又或是活了很久的妖族?从牧若虚的记忆里,这些都看不出来,那个人就仿佛一个隐藏在飞扬金砂下的空壳,没有暴露出任何能追索下去的特质。

  来来回回看了半天,一无所获。他把书册一本本装回盒中,望着架上的木雕小鸟出神。

  他很清楚,不管读多少古籍,查多少消息,有一件事情,是他自复生以来一直挂怀,却总是没有付诸行动调查,甚至不愿去多想的。

  但是,他不知道那究竟是谁。

  不管是哪一个,这个答案都会让他痛苦难当。为何是你?为何要这样做?他简直无法想象,他要将这样的问题,向他的某一个师弟抛出。

  他曾觉得万事没什么好怕的,只要去做就行了。他不惧怕生为修士的艰难,也不惧怕有朝一日的死亡。但是,想到要亲手打破他一直以来相信的那些东西,他仍然会踌躇不前,犹疑着,无法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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