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沉鱼塔(四)_大师兄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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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沉鱼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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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白衣的身影走到她面前,略一侧身,礼貌地示意她先通过。安柔兆下意识地快走两步,到了另外一座书架前,这才以余光悄悄打量对方。

  仔细看的话,他的容貌其实十分陌生,却总给她一种无端熟悉的感觉,令她第一眼就立刻联想起另外一个人来。但无论是花妖的族类,还是眉目之间柔和的轮廓,都与她认识的那个人相去甚远,怎么想也联系不到一起去。

  难道只是一时看错?她想要这样说服自己,却始终无法放下这份疑惑。

  那个花妖手里提着只藤篮,安柔兆起初以为他也是在藏书阁中工作的小妖。却见他目标明确地停在一个书架前,扫过上面排列的书册,动作轻盈地把这一排的书全部抽了出来,在篮子里叠成一摞。

  接着,他又与她擦肩而过,走下楼梯,在厅堂里找了个书案,坐下开始看了起来。

  安柔兆:“……”

  说好的只能借两本呢?为什么你可以用篮子提啊?

  谢真这天如往常一样,练过剑后去禁地看了看睡觉的裴心与不吱声的石碑,接着折回沉鱼塔借书。

  虽然他不清楚深泉林庭上下是如何在长明的令下对他大开方便之门的,不过沉鱼塔中掌管藏书的文书确实对他十分宽容,不但全塔上下随意进出,即使想拿回去看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为了避免造成麻烦,他通常先把这一天的书目先在塔里略读,挑出要继续看的留下,其他就原样放回。

  他最近查阅的,是王庭典籍中关于“天魔”的记载。

  当初霜天之乱起因尚不明确,但多数认为正是天魔造成。那是天魔第一次在世间现出踪迹,使得当年统治中原大地,盛极一时的王朝骤然陨落,也令仙门与妖部皆动荡不休,其余波一直绵延到当今。

  历代镇压天魔的人手往往埋骨渊山,哪怕侥幸存活,也活不了太久。如今世上,若说对天魔本身的了解,死过一次的谢真恐怕可以称得上知之最详的了。

  但,正因为他亲眼见识过,现在才反倒有许多事情想不通。

  仙门中对于天魔的记载,他早就全部熟记于心。他!本希望王庭的典籍中关于天魔会有一些从其他角度出发的描述,或许会解答他心中的疑惑,不过至今还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记述。

  在他搬了一篮子书下来,开始粗略筛选时,一名陌生的少女也抱着书,坐到了他左手边的桌案后。

  刚刚他在楼梯上见到对方,从打扮来看,大概是金翅鸟家的女孩。把金灿灿的饰物和衣服穿得华丽而不显得累赘,一向是他们家的特色。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回廊上遇见的那个从昭云部来的少年,是叫安焉逢来着,无忧十分不爽地提到他姐姐好像要嫁进王庭。应该就是这个姑娘了吧?

  谢真小心地翻着手中薄薄的书页,有些心不在焉。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长明见没见过她。这几天,长明似乎完全没有提起这回事。

  想着想着,他就感觉对方好像投来了一道视线。

  习剑之人对于别人的目光颇为敏感,谢真察觉到了,但想着姑娘家或许是好奇看过了,假如他立刻回视,或许让她尴尬,因而就假作不知。

  结果说不定就是他这八风不动的态度,使对方更加明目张胆了起来,一开始还是隔一会偷看一下,最后干脆就是光明正大地看了。

  不是……他心想,你不是来看书的吗?

  谢真扫完了手里这本,放回篮子,转头朝她看了过去。

  两人视线相对,少女全无偷看被发现的羞涩,反而对他笑了一下。谢真不明所以,报以一个疑问的眼神,意思是你看我干什么?

  对方丝毫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竟然站起身,来到了他这张桌案前,坐在了他旁边。

  “我是昭云部安柔兆。”她的声音较一般少女来说更为低沉柔和,相当悦耳。

  谢真:“幸会。我叫阿花。”

  安柔兆:“……”

  谢真已经习惯了别的妖听到他这名字之后的表情:“这位姑娘,有什么事?”

  安柔兆:“我初来王庭,对这里不太熟悉。公子是在王庭任职吗?”

  “倒不是。”谢真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如!的身份,便道,“我从外面来的,暂居这里。”

  “哦?”安柔兆挑眉,“莫非是从静流部来么?”

  三部之中,繁岭与静流中都有不少花妖,这个猜测也不算离谱。谢真不太清楚她为何对他感兴趣,正要说话,面前忽然落下一道人影来。

  短发青年脖子上系着一条短巾,从天而降,把安柔兆吓了一跳。他按着两人面前的桌案,幽幽地说:“塔里不准闲聊,要聊去外面聊。”

  安柔兆:“……”

  谢真还担心被这么忽然怼了一下,小姑娘的面子挂不住,结果她就跟没事儿一样,抱歉地朝他打了个手势,自顾自地回到她那张桌子去了,端的是淡定非常。

  两人就在沉默中看着书,过了午时,谢真的书也选好了。他上去归还一部分,再从桌下拿出他这段时间用来打包书册的木盒,把要借的装进去,与短发青年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塔外。

  刚才下楼时没看到安柔兆,他就有种预感,果不其然,对方正在门前的黄金树下站着。

  谢真:“你怎么在这里?”

  安柔兆刚要说话,旁边就有个身影从她身边越过,走到谢真面前,答道:“顺路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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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真疑惑道:“顺路吗?”

  长明点了点头,接过他装书的盒子,提在手里,和他一起走了。

  两人沿着小路往回走,谢真道:“自打到这里,还是第一次在沉鱼塔见到其他人来读书。”

  长明:“那个是金翅鸟家的安柔兆。”

  “她同我说了姓名。”谢真想了想,“这个姑娘还挺……特别的。”

  长明:“哦?特别在何处?”

  谢真心想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盯着我看,不过这话说来有些不妥当,便道:“似乎十分直率。”

  !长明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谢真又问:“你今日的事情忙完了?”

  长明略一迟疑,道:“还没,中间出来一趟。”

  谢真不疑有他:“原来如此。这一阵你着实辛苦啊。”放在往常,长明肯定要淡淡地说没什么辛苦,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顺口道:“是有点累。”

  长明:“……”

  安焉逢没精打采地回了院子。王庭的日子实在无聊,他整个鸟都要枯萎了,本来还能去找隔壁的施无忧拌拌嘴,现在姐姐一到,继续这么搞恐怕会被打,连仅有的快乐也被剥夺了。

  这一天天的能干什么啊?难道还要他闷在屋里修炼不成?

  他推开房门,顿时吓了一跳。刚才还被他暗中念叨的安柔兆正坐在厅里,面前摆着一杯完全没动过的茶。

  安焉逢不情不愿地走到了她面前坐下。安柔兆说:“你不修炼,往出跑是做什么?”

  安焉逢:“呃……就,难得来一趟王庭,四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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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你有些道理。”安柔兆道,“那么,看出了什么名堂没?”

  安焉逢:“风景还挺好的……?”

  安柔兆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看得安焉逢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但她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问:“你知道王庭有一个叫阿花的花妖吗?”

  “知道啊,就是那个和长明殿下十分亲近的那个。”安焉逢这点消息还是知道的,“说起来,施无忧和他也认识呢。”

  “果然……”安柔兆沉吟道,“他确实是静流部来的吗。”

  安焉逢:“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安柔兆:“我今日在藏书阁里遇见了这个花妖。”

  安焉逢惊恐道:“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三思啊姐!”

  !“……”安柔兆看他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傻子。

  安焉逢说完也觉得不靠谱:“嗐,我就那么一说。不过他怎么了?我听说他深居简出,来历成谜,也不知道怎么就和殿下认识了。”

  “来历成谜?不是说他从静流部来吗?”安柔兆问。

  安焉逢:“我只是因为施无忧认识他,所以猜他是静流部来的,毕竟施无忧以前从来不出门,就是个深闺大……大少爷,只可能是在部里认识的吧。但是他是静流部什么地方出身,之前是做什么的,这些一概不清楚。”

  她站起身,在屋内缓缓踱步。“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如果早就知道他和殿下的关系如此亲近……”

  安焉逢听得云山雾罩,有点没懂,敢情她一开始并不是因为知道这个花妖的身份,才对他产生好奇心的吗?

  只见安柔兆站定脚步说:“算了,这件事你不需再管。另外也不要去找施无忧的麻烦,我听说你和他经常吵架?”

  “放心吧!我绝对不再理那家伙了!”安焉逢连忙保证,又多余地补充了一句,“不管他怎么挑衅,我都不会在意的!”

  安焉逢总算把这难搞的姐姐送走,心有余悸,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喝着喝着,他眉头却渐渐皱起,陷入了沉思。

  同一时刻,持静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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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真带着剑去了湖边,他前脚刚走,后脚长明就进了书房,西琼正在里面趴在桌上打盹。

  长明拍了拍桌面,吓得西琼一跃而起,头上差点炸出羽毛来。

  西琼:“……对不住,我睡着了。咦,殿下刚回来吗?”

  他揉着脸上被笔帘压出来的印子。长明轻描淡写道:“出去了一趟。”

  他在西琼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之前安子午与你通过气,说这次送来参加雩祀的使者是他族里的年轻俊才?”

  !啊?”西琼明显还没完全清醒,“哦对,是啊。”

  长明:“具体是怎样的?”

  西琼莫名其妙,长明从前没关心过这件事,因为按照他们的计划,只需要保证来的使者确实有金翅鸟的血统就可以了。不过作为最靠谱的大祭兼万能文书,他还是很快地在记忆中搜索到了这一部分。

  “是安柔兆和安焉逢姐弟。”他说,“两个都是安子午的堂亲,父亲是这一代领着‘庚辛’名号的长老。安焉逢有些纨绔作风,化形都是靠长辈余荫,修炼很不用心。安柔兆是长姐,做事可靠,因为父亲不怎么管事,所以不太掺和长老那一派势力的争斗。安子午派他们两个来,应该也是细心考虑过的。”

  西琼瞄了一眼他的表情,硬着头皮道:“非要说的话,昭云部长老那一拨,有计划过把安柔兆介绍给你,呃,认识一下……”

  长明:“…………什么?”

  西琼:“就是,大概觉得安柔兆出身不错,血统纯正,各方面都……挺好的,总之是有这么一想。不过安子午保证,她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否则也不会派她来了。”

  长明:“……”

  长明:“见到了。”

  西琼:“那,印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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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明冷漠道:“没什么特别的。”

  西琼:“……”

  黄昏时分,谢真回到了持静院。书房的窗敞开着,长明正坐在案前,读着一卷书册。

  谢真走到窗下,梆梆地敲了两下窗缘。长明抬头看去时,正见到他在晚风中微笑。

  长明也不自觉得带上了笑意,问道:“刚回来?”

  谢真笑而不语,藏在窗下的另一只手抬起,手里握着一个形似小号擀面杖,木头刻成滚轴,明显就是刚做的。

  长明:“……”

  “看完了就出来吧。”谢真摇了摇那根木轴,“好久没用过,手艺可能有点生疏,不过应当无碍。上下滚一遍,保你疲惫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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