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地孤女
宦妻无弹窗望书阁望书阁时值隆冬，北方的天气已是大雪纷飞，厚厚的积雪掩盖下的路道，简直是寸步难行。
这是一处远离盛京的郊外，偏远的村庄里，居住的都是一些经常出入深山之中的猎户。对于贫穷的猎户来说，即使是这样寒冷的冬季，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冒险进入这深山老林。黑池林便是这一代的猎户生存的依凭，而在林子边缘沿着河流的地方，稀稀拉拉地簇立着十几户土石围成的简陋石屋，厚厚的积雪继续掩埋了一半的房子，只有露出的黑色石块标志着这里是民户居住的地方。
黑池林的深处，一身黑色厚重皮衣的猎户出现在洁白的雪地上，只见这男人四十来岁的模样，身子虽然不是健壮，却也是精武有力。他背上背着一个装着弓箭的竹楼，左手拿着一张挽弓，另外一只手空空如也，显然是什么也没有猎到。猎户艰难地在雪地里行走了一会，终于忍耐不住停了下来，平凡无奇的一张脸已经冻得通红。
“X的，今天的运气真背！”想到这个冬天继续没有什么收获，家里的日子恐怕也要过不下去了。男人皱了皱眉，眼中浮现一丝阴霾，休息了一会，又继续前行，这一次，他决定冒险去黑池林深处。那里面因为太多毒蛇猛兽出没，几乎没有猎人敢进去。不过也因为这样，里面的猎物才更多，或许，今天自己进去也能碰碰运气，收获到什么。
越是往里走，气温就越是严寒，男人继续前行了几十米，四周除了高耸的树木，便只有厚厚的积雪。低咒一声，猎户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越来越沉重，已经不能继续往里面走了。想到家里的婆娘和在镇上做学徒的儿子，男人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这个冬天，恐怕都要饿着肚子过了。
“这该死的天气，老子X你XX的！”
一边诅咒，男人没有注意到雪地里的一个突起，噗通一声便被绊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这一跤摔得男人的骨头都隐隐作痛，一起身便准备破口大骂！然而，眼前浮现的一幕，却骇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洁白的雪地里，出现了点点殷红，鲜艳的色泽在一片白色中显得异常醒目。而那被他不小心弄开的雪堆，忽然出现了一具尸体，即使是猎杀了不少动物的，见惯了血性的场面。看到一个死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男人脸上依旧充满了惊恐。他惊慌失措地起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那个人，说不定就是被这里的猛兽咬死的，他不敢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雪地里，一阵耀眼的金色划过男人的眼，他的脚步忽然就停了下来。顿了顿，男人忽然折返，大着胆子靠近了那具尸体，慢慢蹲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找到那一抹耀眼的金色，那是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包裹，然而那露在外面的，竟然是一片金叶子！男人的手有些发抖，他将金叶子放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下，冰冷的金属刺痛了他的神经，却让他的脸上浮现了狂喜的神色。真的是金子，金子！想到这里，他迅速解开了那个不起眼的包裹，然而却让他失望了，里面并没有多的金叶子，只是一些普通的衣物。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又开心起来了，即使是这么一片金叶子，也足够他们一家渡过这整个难熬的冬天了。看了看身边的尸体，男人犹豫了一下，或许，这个人身上，也会有值钱的东西呢！于是，他开始脱下那具尸体上的衣服，然而让他惊异的是，衣服下面，居然还是一层厚厚的衣物！当他解到第五层衣服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衣服上面有着异常温暖的温度，女孩儿浅浅的呼吸，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清晰。女孩儿衣着普通，看着也不像是很富贵家的孩子，她的小小的脸蛋带着不正常的嫣红，秀美的面容上，细细的眉毛深蹙，看起来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经验丰富的猎人，立刻明白这个女孩儿是发烧了。如果不及时得到救治，恐怕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是一具真正的尸体了。
然而，在这个乱世里，他是个连自己一家都无法保证的人，更何况还要花那么多药钱救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了。自始至终，男人的脸上都没有出现过愧疚的神色，即使他拿走了原本属于这个女孩儿的金叶子，还顺手取走了用来掩盖她的那五件厚厚的皮衣。
冰冷的雪地里，留下一串串深厚的脚印，却被不停飘落的飞雪掩盖，最后消失的不留一丝痕迹。
低矮的房间里，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穿针引线的妇人一边缝补一件密实的皮衣，一边不时抬头看着窗外。随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妇人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就连手中的针穿错了针脚都没有发现。许是心绪不宁，妇人干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起身披了一件还算厚实的旧皮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迎面而来的寒风让妇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她走到隔壁的一个石屋，伸出手敲了敲门。
“王家嫂子，快开一下门啊！”
嘎吱一声，门口出现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她的面容黝黑，身材矮小瘦弱，发丝也几乎全白了，看起来很是苍老。见到妇人，她微微一笑：“原来是赵家媳妇啊，怎么了？快进来吧，外面冷，别冻着了。”
赵家媳妇跺着脚搓了搓手，摇头拒绝道：“王嫂子，我就不去进去了，我来只是问一下，你家大牛回来了吗？”
“大牛啊，他早就回来了，这样的鬼天气，大牛走了一半路也没有找到什么猎物，便提前回来了。怎么，你家那口子还在外面？”
“是啊，我都急死了，往常这个时候我家那汉子早就回来了，可是今天却，”顿了顿，赵家媳妇被冷风冻得通红的脸色居然有些发白，不敢继续深想心中那不详的念头，但是又忍不住开口。
“我家那汉子，应该不会有事吧？”看着王家嫂子，赵家媳妇神色有些惶惶，像是希望从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免除心中的担忧。
“没事的，你别担心，谁都不知道你家老赵是我们猎户村里的第一好手，他的身手好着呢，绝对不会有事的。你就回家等着吧，我看老赵说不定已经打到了猎户下山了，你啊，就别操那么多心了。”王家嫂子笑着安慰，安抚的话说了一大堆，总算是让赵家媳妇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在王家嫂子的劝慰下回到了自家的石屋。
刚刚端起手工竹篮，便听到急促的敲门声，赵家媳妇急忙出去打开门，门口高大的身影让她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当家的，你终于回来了，快点进来！可担心死我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一边不停地抱怨，一边伸手将自家男人扯了进来，却在看见男人背上背着的一团东西，惊讶地叫了起来。
“当家的，这是什么？”
“嘘！小声点！你这婆娘，快把门关上，进来再说！”男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急忙走到房里，将背上的东西放到了床上。赵家媳妇对于自家的汉子向来是言听计从，看见丈夫生气，也就不再问什么，仔细关上了门，进了里屋。
“这，这是谁家的孩子？”看到床上小小的身影，赵家媳妇有些惊讶，神色也有些难看起来。“现在我们家里情况也不好，你带个孩子回来干什么？当家的我可说清楚了，我们可没有余钱养她！”
赵家男人理也没理自家婆娘不满的表情，只是将那几件皮衣拿了出来，叫道：“把这些都给收起来吧。”
见自家汉子不回答，赵家媳妇也不敢在说什么，当她拿到那几件皮衣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才缓了缓，“这些皮衣哪来的，看面料可是好东西，起码要好几吊钱才能买到呢！”说到这里，赵家媳妇古怪地看着自家男人；“当家的，你不会是把家里的余钱都拿去买这个了吧？这些衣服不能看不能吃的，再说我们也有衣服了，放着也没用啊？”
说到这里，赵家媳妇心里一阵绞痛，这些皮衣可值不少银子呢！当家的若真是买了，那岂不是家里都只能喝西北风了？
“你这婆娘，当老子跟你一样蠢嘛？这衣服是这孩子身上的，让你收起来，自然是寻个时间拿去镇上卖了！”赵大白了一眼自家的蠢婆娘，拿出藏在腰间的金叶子，得意道：“不但有那些衣服，还有这个呢！”
赵家媳妇被一阵金光给晃花了眼，看到赵大手上的金叶子，她急忙抢了过来，狠狠地用牙齿咬了一口。
“哎呦！”咯嘣一声，赵家媳妇捂着嘴角痛苦地龇牙咧嘴，赵大看到自己媳妇的蠢样子，很是不屑道：“看看你这样子，好像没见过金子似的！”那脸上的神色颇有嘲讽，丝毫不记得自己当初看到这金叶子的时候，和他媳妇也是一样的反应。
“我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金子嘛！”赵家媳妇有些不满，却不敢在自家男人面前表现出来，“当家的，这些，都是这孩子身上的？可是你把值钱的都带回来就行了，干嘛把这个赔钱货也带回来？”
“你懂什么？大虎今年也快十八岁了，可是还没有成亲。这乱世，找个女人都不容易，咱们这样的家庭，也没有那体面的女人愿意嫁给我们家大虎。现在他虽然在镇上给人当学徒，可终究也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了，不能拖了。”说到自家儿子，赵大脸上倒是流露出一些真情。
“你当我没有着急过这件事情吗？咱们这猎户村总共就那么十几户人家，和大虎年纪相当的女子根本就没有。那镇上的又都看不上我们猎户人家，为了大虎的亲事我都愁白了头发。”赵家媳妇眼眶微红，想到自家苦命的儿子，心里又是一阵泛酸。
“难道你是想让这女孩做咱家的童养媳？不过她也太小了，咱们大虎可不能等了啊！”想到这个可能，赵家媳妇不觉又皱起了眉头。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孩子我们家可不能留。你过来看看，这孩子模样如何？”
借着煤油灯仔细看了看，床上的女孩子面目清秀，眉目如画，看得出来是一个美人胚子。女人都是善妒的，摸了摸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容，赵家媳妇有些嫉妒地开口道：“小模样倒是不错，不过，这又如何？”
“花姑你知道吧？我最近听说花姑想要招一批漂亮的女童，竟然开出了一两银子的高价，要是把她送过去，再加上这枚金叶子，咱们家今年冬天不但不用愁了，就连大虎的婚事，也会有着落了。”赵大缓缓地开口，却让赵家媳妇惊讶道：“那花姑不是做那窑子里面的生意吗，当家的你这是要？可是，可是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无毒不丈夫，更何况这个世道，本来就是如此。我们也算是救了她，金叶子和皮衣就当是报酬。更何况，跟着花姑她以后生活也不会吃苦，反而会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你去找些草药熬了，喂她喝下吧。”赵大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看得自家媳妇身体一抖。默默地收拾了东西，转身走到了灶屋。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床上的小女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瘦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异常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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