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灭门
马车上，姜彦和宋霆谕面面相觑，把周学文赶去驾车，才开口。
“对方有备而来，实在是令人头疼。”姜彦道。
宋霆谕点头，“怀州，你能想到什么？”
“他们不会是针对殿下吧？”
“他们先暗害太子，然后暗杀我，偷运物资时又途经怀州，然后把异族拱手让给宋霆麒，你不觉得这个做法很是古怪吗？”宋霆谕问。
“嗯，云州大旱，太子前来赈灾，屠渊革借机给太子下了猛药，得到了之前那批物资，壮大了军队，之后一直沿用这个办法把调来云州的赈灾粮饷运走，直到殿下来云州，屠渊革怕断了财路才图穷匕见派人暗杀殿下，到此处都说得通。”姜彦道：“至于余若，她因为什么原因一心归顺宋霆麒将军，为此不惜暴露身份，杀了屠渊革自己成为掌门，然后把异族整个献给宋霆麒将军，这虽然荒谬却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但，这件事很明显不是从云州大旱开始的，”宋霆谕接着说，“梁芳至少八年前就进了太子府，余若也在三年前进入王府，云州这么大的网更不可能一蹴而就，从京城到地方，明线暗线不知要布多少，如果屠渊革只是一心起兵造反，没有理由花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谋划这些。甚至可能云州大旱，只是屠渊革的意外之喜，给了他提前起兵的可能。而且，卧龙派到底是什么，他们有噬人心性的毒药，还有武功高强的门徒，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赈灾物品，甚至能够掌握异族，这可不像是个单纯的武林门派。”
“殿下觉得，这像不像是两股势力？一股运走物资妄图谋反，另一股潜入几乎所有能够继承大统之人的身边，很明显，目的只是为了皇位，而不是造反。”姜彦道。
如果是这样，倒是有很多东西能够说通，但这两股势力又似乎纠缠在一起，其中最关键的人就是——余若和梁芳。
查赈灾物资这件事分为两条线，一条是从运送的镖局查物资运往何处，以求能够尽量多的追回，现在看来对方行事严谨，可能性并不高；另一条是要揪出谁在操纵偷运云州赈灾粮饷一事，这一条唯一的线索在吴用材那里。铜山、曲水是入云州必经的两座城，那些粮饷物资也是通过这两座城运来，按着以前也是正常的想法是粮饷从京城到地方被层层盘剥，最终没能到百姓手中，可是到云州后发现不是那样，是有一只幕后黑手操纵，把物资八成以上悄无声息的运往不知何处，剩下少许分发各地，再被等着喝汤的官员盘剥殆尽，最后也是没有落在百姓手中。
百姓们是大概不太在乎的，反正都到不了自己这里，那么到了谁的手中也就区别不大，各地官员虽然有疑问但大多会以为是上面的贪得无厌，尤其宋霆杰来后大概也让他们看清连太子都是这副嘴脸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再说自己也不干净，当然不敢上书。
“云州逃往东南的难民有多少？”宋霆谕忽然想起什么，不禁全身一凉。
“恐怕有二三万余。”姜彦大概估算了一下。
“那些人呢？”宋霆谕更像是自言自语。
那些人只在之前被异族利用闹过几次事，也不过是几百数千人的规模，那么，其他人呢？
姜彦摇头，他也不敢往下想。
“总之，不在异族那边，也没有归顺宋霆麒。”宋霆谕补充，云州这边的形势之复杂，远超她之前的想象，“且等吴用材那边吧，看来我们之前逼吴用材做的没错。”
既然赈灾物资都是从曲水出去的，吴用材作为曲水知县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宋霆谕就是为了撬开他的嘴，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吴用材，希望他经受不住自己说点什么。
“在这云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究竟是谁呢？”宋霆谕深思，“安柏华才刚来，不可能是他，州府还有哪个品级高有实权的没被换过？”
姜彦摇头，“根据殿下的资料，都换了，会不会是哪个县里的？”
“不像，若不是什么大人物，吴用材会那么听话？”宋霆谕否定。
“有什么把柄呢？”姜彦道。
“说不好，这不能凭猜测，还是等吴用材吧，他也该有动作了。”
“不管怎么样，把云州这幕后黑手抓出来，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姜彦道。
宋霆谕扮成小厮出来一半是不想错过姜彦与方四方的见面，另一半是想逗逗姜彦，可惜现在一番分析下来也没了心情，只觉得心里沉重得要命，在狭小的马车里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宋霆谕干脆出去把周学文换了进来，自己去跟车夫一起赶马车。
“怀王殿下她，为什么要扮成小厮？”周学文不解，去见方四方就大大方方的去好了，怎么还要扮成小厮。
姜彦一时语塞，“你就当是殿下的爱好吧。”
爱好是扮小厮？
“哦，”周学文讷讷地答应着，“我娘子的爱好是舞刀弄剑，不过她没有天赋，练了十几年还是不行。”
说着，又悲从中来，开始想念起自己的娘子来。
深夜，曲水县衙。
吴用材和于氏在惊慌失措中度过了几天，如同没头苍蝇一样这个求求、那里拜拜，连传闻很灵验的某个村子的土地庙都由于夫人亲自去拜了，可还是没能救出吴修阳。吴修阳和牛二虎被关在了一起，都是禁卫军亲自把手，除了怀王谁的话都不听。
前天，吴用材终于给“那个人”写了求救信，不出所料的话，今晚或明早就该有消息了。
夫妻二人已经几天没合眼了，眼看今天还是一个不眠夜，干脆连衣服都没换，焦急的等着最后的一点希望。
“老爷！快——”
忽然有人喊，听声音应该是吴用材的侍女小罗，可是老爷两个字还很清晰，快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小罗就住在耳放里，声音却是从院子里发出的，这深更半夜，小罗怎么会出来？
寒光一闪，金铁交击。
吴用材和于氏对望一样，都知道事情不妙，隔着窗子向外望去，竟然有两个黑衣人在与一个红色衣服的人缠斗在一起，吴用材不会武，但从动作的轻巧灵敏上也能看出双方都是高手。
“岩大人？”吴用材自言自语。
“谁？”于氏没听懂。
“岩厚，怀王身边的正四品带刀侍卫。”吴用材话音刚落，只见暗处又有两个黑衣人过来，岩厚虽然厉害，但怎么也无法同时缠住四个人，那两个黑衣人就要进屋，吴用材和于氏被吓得肝胆俱裂，忽然，墙外跳进两名禁卫军，一人一个把那二人缠住。
普通禁卫军的身手明显就要差一些，很快二人落败，一个重伤，一个看样子没了气息。
还不等吴用材绝望，终于外面透过来烟火的光亮，还有脚步声，一队十二名禁卫军踢开大门闯进吴用材和夫人的住处，那四个黑衣人见逃不了，竟然齐刷刷抹了脖子！
血流如注，院内青石板被染成了深红。
忽然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一地的尸体，凄风苦雨紧随而至，把六个人的血液铺满整个小院，每一滴溅起的雨水都带着腥味。
“吴大人，没事吧？殿下吩咐我等暗中保护。”雨中，岩厚收剑入鞘，对于这样的场面毫不意外。
吴用材双手冰凉，颤巍巍的打开了门，凉风混着腥甜的雨水扑面而来，几夜没睡的疲倦席卷而去，他打了个寒战，人也清醒了几分。
“岩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吴用材问，声音渐渐虚下去，“下官、下官的两个儿子呢？”
“修传，修传！”于氏竟比吴用材还勇敢些，疯了一般冲出屋门，就往吴修传的住处去。
没有人拦着于氏。
县衙不大，只分前后两进，吴用材夫妇住正屋，吴修传娶亲后和妻子、儿女一同住在东厢房，吴修葺、吴修阳住在西厢方，两个小妾则在后院和几个丫鬟一起。
然而除了吴用材夫妇，其余屋子里皆是一片安静。
于氏闯入吴修传的屋子，入眼已是一片鲜红，连小孙子孙女都在脖颈处被一刀致命。于氏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吴用材赶紧去吴修葺的房间，也是一样的结果。后院，侍女并着两个小妾都死了，血流满地……吴用材老泪纵横，只一瞬间，就好像原本的面皮再也包裹不住内里的松散，整个人从里到外犹如散沙一般散落满地。甚至不是老去，而是内心就此化成尘沙。
“吴大人，吴小公子还在等你，一个时辰前他们也曾试图对吴小公子动手，不过被禁卫军拦了回去。”
岩厚一语惊醒梦中人，吴用材散落一地的思绪又被捡拾回来，“他们、他们……”
“他们是真正的杀手，从身手上看，曾经截杀过殿下，殿下被逼掉下悬崖，王夫、侧王夫也被劫走，身边侍卫除了我被尽数斩杀，这些人——”是你惹不起的。最后几个字岩厚没说。
“他们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入县衙杀人，固然也需要动用其中高手，但确实可以做到。”岩厚又道，“吴大人应该知道他们是谁吧？”
吴用材颓唐的坐在大雨里，原来，这就是“那个人”给他的回应。
直到天渐亮，吴用材好像想通了，大吼，“怀王呢，我要见她。”
宋霆谕昨晚刚刚接手了京城派来的五百禁卫军和禁卫军副统领陆铁骑，陆铁骑还带来了圣旨，把宋霆谕一顿斥责，幸亏她不在京城，不然估计要被拖出去打了，午正帝命宋霆谕不许独自涉险，若有违逆陆铁骑会立刻传讯回去。然后陆铁骑就像木头桩子一样守在门外，一个晚上没有离开。
陆铁骑只有二十四岁，据说是禁卫军中武功最高的，差不多也是陛下身边功夫最好的，不过这人只长了一根学武的脑筋，其余俗物一窍不通，这也是他只是近卫军副统领的原因。有人说他曾是陛下身边暗卫，不过这都是子虚乌有，宋霆谕活到这么大都不知道皇家有什么暗卫，再说陆铁骑十四岁初露头角的时候她就见过了，只是一退役老兵的儿子，然后被陛下扔到禁卫军历练，每一次任免宋霆谕都看过文书，后来更是经常能在宫里见到，除非他八岁就能当暗卫，否则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对陆铁骑的一根筋也是十分了解的。
本来只剩下她和姜彦时可以放松一下，这下什么也不敢说了，这雅风别院的主屋比起王府天谕阁小的可怜，又是夏天，云州闷热，还要开着窗，别说陆铁骑，就是她站在外面也能把里面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这下，岩厚倒是可以放心去做事了。
天不亮，岩厚就带着吴用材进了雅风别院，宋霆谕吩咐过，只要吴用材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她。
“这个时候？”宋霆谕刚被叫醒就觉得不好，这时间可不像是自己冥思苦想想通了。
赶紧披上衣服出去，顺便带上了一样困倦的姜彦。
看到吴用材时宋霆谕也被吓了一跳，他甚至没穿一件正经衣服，雪白的中衣从大腿往下都染成了深深浅浅的血红，现在还没有干透，头发散乱，脸上的沟壑更深了。
“吴大人，这是怎么了？”宋霆谕问。
吴用材竟然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
“殿下，吴家进了刺客，跟当初威虎寨的是同一批人，吴家大公子一家四口，二公子，吴大人两名小妾和几名侍女小厮全部被刺身亡，吴夫人得知后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岩厚替吴用材回答。
宋霆谕也十分震惊，没想到对方如此肆无忌惮屠杀朝廷官员，“怎么会这么严重？我不是吩咐你在县衙外守着吗？”
“是属下失职，属下中了计，他们先派了两个人劫狱，意欲对吴小公子和牛二虎动手，我赶过去后才得知后衙来了更多高手，再返回已经来不及了。”岩厚道：“那些人身手极其狠辣，杀了那么多人几乎没出声响，应该跟经州那些是同一批人。好在我们在吴大人屋子的外围安排了人手，那些杀手可能是发现了，所以绕开吴大人屋子从外而内进入。”
宋霆谕沉默，她知道对方可能会向吴用材下手，但没想到还会玩这种声东击西的把戏，岩厚心眼直，确实很难识破，这怪不得他，只可惜了吴家的小孙子们，到底他们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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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有备而来，实在是令人头疼。”姜彦道。
宋霆谕点头，“怀州，你能想到什么？”
“他们不会是针对殿下吧？”
“他们先暗害太子，然后暗杀我，偷运物资时又途经怀州，然后把异族拱手让给宋霆麒，你不觉得这个做法很是古怪吗？”宋霆谕问。
“嗯，云州大旱，太子前来赈灾，屠渊革借机给太子下了猛药，得到了之前那批物资，壮大了军队，之后一直沿用这个办法把调来云州的赈灾粮饷运走，直到殿下来云州，屠渊革怕断了财路才图穷匕见派人暗杀殿下，到此处都说得通。”姜彦道：“至于余若，她因为什么原因一心归顺宋霆麒将军，为此不惜暴露身份，杀了屠渊革自己成为掌门，然后把异族整个献给宋霆麒将军，这虽然荒谬却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但，这件事很明显不是从云州大旱开始的，”宋霆谕接着说，“梁芳至少八年前就进了太子府，余若也在三年前进入王府，云州这么大的网更不可能一蹴而就，从京城到地方，明线暗线不知要布多少，如果屠渊革只是一心起兵造反，没有理由花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谋划这些。甚至可能云州大旱，只是屠渊革的意外之喜，给了他提前起兵的可能。而且，卧龙派到底是什么，他们有噬人心性的毒药，还有武功高强的门徒，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赈灾物品，甚至能够掌握异族，这可不像是个单纯的武林门派。”
“殿下觉得，这像不像是两股势力？一股运走物资妄图谋反，另一股潜入几乎所有能够继承大统之人的身边，很明显，目的只是为了皇位，而不是造反。”姜彦道。
如果是这样，倒是有很多东西能够说通，但这两股势力又似乎纠缠在一起，其中最关键的人就是——余若和梁芳。
查赈灾物资这件事分为两条线，一条是从运送的镖局查物资运往何处，以求能够尽量多的追回，现在看来对方行事严谨，可能性并不高；另一条是要揪出谁在操纵偷运云州赈灾粮饷一事，这一条唯一的线索在吴用材那里。铜山、曲水是入云州必经的两座城，那些粮饷物资也是通过这两座城运来，按着以前也是正常的想法是粮饷从京城到地方被层层盘剥，最终没能到百姓手中，可是到云州后发现不是那样，是有一只幕后黑手操纵，把物资八成以上悄无声息的运往不知何处，剩下少许分发各地，再被等着喝汤的官员盘剥殆尽，最后也是没有落在百姓手中。
百姓们是大概不太在乎的，反正都到不了自己这里，那么到了谁的手中也就区别不大，各地官员虽然有疑问但大多会以为是上面的贪得无厌，尤其宋霆杰来后大概也让他们看清连太子都是这副嘴脸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再说自己也不干净，当然不敢上书。
“云州逃往东南的难民有多少？”宋霆谕忽然想起什么，不禁全身一凉。
“恐怕有二三万余。”姜彦大概估算了一下。
“那些人呢？”宋霆谕更像是自言自语。
那些人只在之前被异族利用闹过几次事，也不过是几百数千人的规模，那么，其他人呢？
姜彦摇头，他也不敢往下想。
“总之，不在异族那边，也没有归顺宋霆麒。”宋霆谕补充，云州这边的形势之复杂，远超她之前的想象，“且等吴用材那边吧，看来我们之前逼吴用材做的没错。”
既然赈灾物资都是从曲水出去的，吴用材作为曲水知县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宋霆谕就是为了撬开他的嘴，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吴用材，希望他经受不住自己说点什么。
“在这云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究竟是谁呢？”宋霆谕深思，“安柏华才刚来，不可能是他，州府还有哪个品级高有实权的没被换过？”
姜彦摇头，“根据殿下的资料，都换了，会不会是哪个县里的？”
“不像，若不是什么大人物，吴用材会那么听话？”宋霆谕否定。
“有什么把柄呢？”姜彦道。
“说不好，这不能凭猜测，还是等吴用材吧，他也该有动作了。”
“不管怎么样，把云州这幕后黑手抓出来，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姜彦道。
宋霆谕扮成小厮出来一半是不想错过姜彦与方四方的见面，另一半是想逗逗姜彦，可惜现在一番分析下来也没了心情，只觉得心里沉重得要命，在狭小的马车里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宋霆谕干脆出去把周学文换了进来，自己去跟车夫一起赶马车。
“怀王殿下她，为什么要扮成小厮？”周学文不解，去见方四方就大大方方的去好了，怎么还要扮成小厮。
姜彦一时语塞，“你就当是殿下的爱好吧。”
爱好是扮小厮？
“哦，”周学文讷讷地答应着，“我娘子的爱好是舞刀弄剑，不过她没有天赋，练了十几年还是不行。”
说着，又悲从中来，开始想念起自己的娘子来。
深夜，曲水县衙。
吴用材和于氏在惊慌失措中度过了几天，如同没头苍蝇一样这个求求、那里拜拜，连传闻很灵验的某个村子的土地庙都由于夫人亲自去拜了，可还是没能救出吴修阳。吴修阳和牛二虎被关在了一起，都是禁卫军亲自把手，除了怀王谁的话都不听。
前天，吴用材终于给“那个人”写了求救信，不出所料的话，今晚或明早就该有消息了。
夫妻二人已经几天没合眼了，眼看今天还是一个不眠夜，干脆连衣服都没换，焦急的等着最后的一点希望。
“老爷！快——”
忽然有人喊，听声音应该是吴用材的侍女小罗，可是老爷两个字还很清晰，快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小罗就住在耳放里，声音却是从院子里发出的，这深更半夜，小罗怎么会出来？
寒光一闪，金铁交击。
吴用材和于氏对望一样，都知道事情不妙，隔着窗子向外望去，竟然有两个黑衣人在与一个红色衣服的人缠斗在一起，吴用材不会武，但从动作的轻巧灵敏上也能看出双方都是高手。
“岩大人？”吴用材自言自语。
“谁？”于氏没听懂。
“岩厚，怀王身边的正四品带刀侍卫。”吴用材话音刚落，只见暗处又有两个黑衣人过来，岩厚虽然厉害，但怎么也无法同时缠住四个人，那两个黑衣人就要进屋，吴用材和于氏被吓得肝胆俱裂，忽然，墙外跳进两名禁卫军，一人一个把那二人缠住。
普通禁卫军的身手明显就要差一些，很快二人落败，一个重伤，一个看样子没了气息。
还不等吴用材绝望，终于外面透过来烟火的光亮，还有脚步声，一队十二名禁卫军踢开大门闯进吴用材和夫人的住处，那四个黑衣人见逃不了，竟然齐刷刷抹了脖子！
血流如注，院内青石板被染成了深红。
忽然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一地的尸体，凄风苦雨紧随而至，把六个人的血液铺满整个小院，每一滴溅起的雨水都带着腥味。
“吴大人，没事吧？殿下吩咐我等暗中保护。”雨中，岩厚收剑入鞘，对于这样的场面毫不意外。
吴用材双手冰凉，颤巍巍的打开了门，凉风混着腥甜的雨水扑面而来，几夜没睡的疲倦席卷而去，他打了个寒战，人也清醒了几分。
“岩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吴用材问，声音渐渐虚下去，“下官、下官的两个儿子呢？”
“修传，修传！”于氏竟比吴用材还勇敢些，疯了一般冲出屋门，就往吴修传的住处去。
没有人拦着于氏。
县衙不大，只分前后两进，吴用材夫妇住正屋，吴修传娶亲后和妻子、儿女一同住在东厢房，吴修葺、吴修阳住在西厢方，两个小妾则在后院和几个丫鬟一起。
然而除了吴用材夫妇，其余屋子里皆是一片安静。
于氏闯入吴修传的屋子，入眼已是一片鲜红，连小孙子孙女都在脖颈处被一刀致命。于氏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吴用材赶紧去吴修葺的房间，也是一样的结果。后院，侍女并着两个小妾都死了，血流满地……吴用材老泪纵横，只一瞬间，就好像原本的面皮再也包裹不住内里的松散，整个人从里到外犹如散沙一般散落满地。甚至不是老去，而是内心就此化成尘沙。
“吴大人，吴小公子还在等你，一个时辰前他们也曾试图对吴小公子动手，不过被禁卫军拦了回去。”
岩厚一语惊醒梦中人，吴用材散落一地的思绪又被捡拾回来，“他们、他们……”
“他们是真正的杀手，从身手上看，曾经截杀过殿下，殿下被逼掉下悬崖，王夫、侧王夫也被劫走，身边侍卫除了我被尽数斩杀，这些人——”是你惹不起的。最后几个字岩厚没说。
“他们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入县衙杀人，固然也需要动用其中高手，但确实可以做到。”岩厚又道，“吴大人应该知道他们是谁吧？”
吴用材颓唐的坐在大雨里，原来，这就是“那个人”给他的回应。
直到天渐亮，吴用材好像想通了，大吼，“怀王呢，我要见她。”
宋霆谕昨晚刚刚接手了京城派来的五百禁卫军和禁卫军副统领陆铁骑，陆铁骑还带来了圣旨，把宋霆谕一顿斥责，幸亏她不在京城，不然估计要被拖出去打了，午正帝命宋霆谕不许独自涉险，若有违逆陆铁骑会立刻传讯回去。然后陆铁骑就像木头桩子一样守在门外，一个晚上没有离开。
陆铁骑只有二十四岁，据说是禁卫军中武功最高的，差不多也是陛下身边功夫最好的，不过这人只长了一根学武的脑筋，其余俗物一窍不通，这也是他只是近卫军副统领的原因。有人说他曾是陛下身边暗卫，不过这都是子虚乌有，宋霆谕活到这么大都不知道皇家有什么暗卫，再说陆铁骑十四岁初露头角的时候她就见过了，只是一退役老兵的儿子，然后被陛下扔到禁卫军历练，每一次任免宋霆谕都看过文书，后来更是经常能在宫里见到，除非他八岁就能当暗卫，否则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对陆铁骑的一根筋也是十分了解的。
本来只剩下她和姜彦时可以放松一下，这下什么也不敢说了，这雅风别院的主屋比起王府天谕阁小的可怜，又是夏天，云州闷热，还要开着窗，别说陆铁骑，就是她站在外面也能把里面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这下，岩厚倒是可以放心去做事了。
天不亮，岩厚就带着吴用材进了雅风别院，宋霆谕吩咐过，只要吴用材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她。
“这个时候？”宋霆谕刚被叫醒就觉得不好，这时间可不像是自己冥思苦想想通了。
赶紧披上衣服出去，顺便带上了一样困倦的姜彦。
看到吴用材时宋霆谕也被吓了一跳，他甚至没穿一件正经衣服，雪白的中衣从大腿往下都染成了深深浅浅的血红，现在还没有干透，头发散乱，脸上的沟壑更深了。
“吴大人，这是怎么了？”宋霆谕问。
吴用材竟然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
“殿下，吴家进了刺客，跟当初威虎寨的是同一批人，吴家大公子一家四口，二公子，吴大人两名小妾和几名侍女小厮全部被刺身亡，吴夫人得知后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岩厚替吴用材回答。
宋霆谕也十分震惊，没想到对方如此肆无忌惮屠杀朝廷官员，“怎么会这么严重？我不是吩咐你在县衙外守着吗？”
“是属下失职，属下中了计，他们先派了两个人劫狱，意欲对吴小公子和牛二虎动手，我赶过去后才得知后衙来了更多高手，再返回已经来不及了。”岩厚道：“那些人身手极其狠辣，杀了那么多人几乎没出声响，应该跟经州那些是同一批人。好在我们在吴大人屋子的外围安排了人手，那些杀手可能是发现了，所以绕开吴大人屋子从外而内进入。”
宋霆谕沉默，她知道对方可能会向吴用材下手，但没想到还会玩这种声东击西的把戏，岩厚心眼直，确实很难识破，这怪不得他，只可惜了吴家的小孙子们，到底他们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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