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乌龙_炊烟十里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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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乌龙

  盛静娴转头看了眼盛怀言,又转过头来,清了清嗓子。

  “重新认识一下,小女子姓闫,名静娴,是这位闫公子的,亲妹妹。”她抱起双拳,大方道。

  十分自觉地跟了盛怀言捏造出来的“闫”姓,说完还对盛怀言眨了眨眼。

  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刹时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

  没有人理她,盛静娴倒是自在,自说自话道:“久闻曾老板手艺了得,若是大家不介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就要拿勺子去喝那桂花元宵。

  旁边的小六子刚反应过来,赶紧一把夺下她的碗,“还,还是别吃了,都都都凉了。”

  接着又夺走了盛鸡肉的碟子。

  盛怀言在一旁悠悠地举了下手,像是猜到了什么,又像是只是顺口问的,“那我这份?”

  “也凉了,不能吃了,凉了,凉了。”对面的冯二一边呵笑着一边拿走了他的碗碟。

  盛静娴仍在状况外,伸手想拦下,“没事没事,凉了也可以吃的。”

  “别吃了,”主位上的曾晚忽然起身,见几人都抬头望她,她绷着脸道,“冯二大成,把这桌上的东西都收了吧,我再去重做一些。”

  几个伙计纷纷动身,跟在她后头,一窝蜂进了后厨。

  叮叮咣咣地放下碗碟,又一窝蜂涌了出去。

  曾晚一个人留在灶台边。

  灶里烧上了水,跳动的火苗熏起了后厨的温度,热意逐渐氤氲。

  她捻着台子角落不知哪里落下的几根杂草,微微出神。

  帘子外面,说话声隔得有些模糊。

  少顷,似乎有人掀了一下帘子。

  “曾姑娘,你……”盛怀言的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蓦然响起,曾晚扭过头,瞧见他略显在意的眉眼渐渐放松,意外道,“……何事如此欢喜?叫姑娘独自一人也笑得这样开心?”

  曾晚的脸色瞬间一垮,背过身,蹲下去装模作样地添了两把柴。

  “闫公子有事吗?”她心不在焉道。

  盛怀言笑笑,道:“方才见曾姑娘离席时神色似有不悦,想着来瞧瞧可是出了什么事,既是好事,那闫某人便不打扰了。”

  说着便要退出后厨。

  “哎,”曾晚从灶台后面探出头来,“你那,妹妹,头一回见面就闹了这么大的误会,还劳烦闫公子替我们给她解释一下。”

  盛怀言道:“姑娘放心,小五她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何况也是她贪玩胡闹在先,倒是我该替她给姑娘赔个不是。”

  曾晚看了他一眼,又缩回灶台下,在噼里啪啦火星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你可知她喜欢吃什么?初次见面,礼数总得周到。”

  盛怀言走得近了些,道:“小五不怎么挑嘴,口味也和寻常姑娘差不多,偏爱吃些甜的。”

  “知道了。”曾晚应下。

  许久未听见脚步声,曾晚抬起头,发现盛怀言仍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看。

  她皱眉道:“你怎么还在?”

  盛怀言道:“小生想了想,实在是有一事不明,还请姑娘答疑解惑。”

  曾晚奇怪道:“何事?”

  “此番是小五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盛怀言目光灼灼地看着曾晚,“照理,她无论是年纪还是言行,扮演我夫人都改破绽百出才是,以曾姑娘的聪明才智,怎会分辨不出?还是在姑娘眼里,闫某确实是个会将娇妻丢在家中不顾,自己出来游山玩水的纨绔?”

  曾晚添柴的手一顿。

  这是什么道理?

  若不是他自己曾说过家中有一位夫人,她又何至于注意到了那些违和之处,却还深信不疑?

  “纨绔不至于,”曾晚扔下一块木柴,“忘性大倒是真的,夫人这事不是闫公子自己……”

  木头丢尽火光中,蹦出三两火星,电光火石之间,曾晚猛然想起,此事还真不是她亲耳听来的。

  她想起了米青青的那封信,还有那封信的开头,那声泪俱下,对她的“控诉”。

  话说到一半卡在嘴里,任谁也没法忍住不追问下去。

  “我自己什么?”盛怀言道。

  “你……”曾晚闷头看火,“你自己四处同人说,我听见了,自然就当真了。”

  “我四处同人说?”盛怀言道,“可我怎么记得,我只对一人说过此事,让我想想,那晚米姑娘好像还提到,是谁让她来找我……”

  “行,”话说到这份上,曾晚早已听出,盛怀言就是故意的,要找她算那晚的账来了,她破罐破摔道,“我从米青青那里听来的,行了吧?”

  “我当时,不过就是酒醉说了些胡话,谁知道米青青能当真,还跑去你那……”

  闷头抱怨不得劲,她说着说着就扭头看向盛怀言,却不想对上了他那双瞧着不甚意外的眸子,脑海中莫名浮现出米青青信里绘声绘色的情形,和眼前的景致一重合,忽然就生生地气笑了。

  前一刻还状似要发脾气的姑娘,后一刻就笑得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

  盛怀言看着眼前这只笑靥如花的“团子”,眼中的意外又深了几分,渐渐地,像是被传染了似的,也漫上几层浅淡的笑意。

  两人一站一蹲,谁也不知道谁在笑什么地笑了半晌。

  蹲着的那个似乎终于笑累了,耸动的薄肩渐渐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撇了撇嘴,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盛怀言垂着眸,气息悠长地“嗯?”了一声。

  曾晚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道:“腿麻了。”

  “……”

  从他进来到现在就一直蹲着,能不麻么?

  盛怀言无奈地看了她一会,弯下腰,伸出右手,调侃道:“一只手够吗?”

  倒也没有那么虚弱。

  “当然。”曾晚回答,视线自上而下,落到她眼前的手掌上。

  掌心中央,一道狭长的疤痕横亘于纹理之间,颜色比周围的皮肤要粉一些,明显是刚长好没多久。

  她又往上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避开那道疤痕,轻轻地攥住了他的手指。

  盛怀言似是注意到了她的举动。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勾了勾唇角,趁人没有反应过来,飞快地扭转手腕,用掌心握住了曾晚的小手,而后轻微发力,将人拉了起来。

  曾晚一惊,忽然被攥住的手背触碰到一条明显的突起,下意识就想挣脱。

  她整个人处于将起未起的状态,腿还麻着,几乎把全身的重心都放在了盛怀言的手上,眼下唯一的支点要散,她本能地挥起另一只胳膊寻找支撑点,想要维持平衡。

  奈何身侧能撑的地方除了盛怀言就是烧得滚烫的灶台,在被烫得皮开肉绽和摔得磨破些皮之间,曾晚果断选择了后者。

  僵着身子朝后倒。

  倒到一半,又被人拉了回去。

  盛怀言非但没有让她挣脱,还攥得更紧了些。

  还未等她想明白眼下是个何种情形,后厨的门帘忽然被人从外头掀开。

  “哥!”盛静娴的小脑袋从帘子下面钻出来,“你们在干……”

  厨房内,两个贴的很近的人,一个紧紧地攥着另一人的手臂,颇有几分暧昧。

  她掀帘子的动作忽然顿住,一双眼睛就像是遇着火的烛台,腾地就亮了。

  曾晚一愣,急忙甩开被盛怀言攥着的手,又拿开另一只撑在盛怀言胸前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和人拉开距离。

  “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盛静娴顶着狡黠的笑,抬起手挡住眼睛,弯腰退了出去。

  隔着门帘,能听见屋外大堂几个伙计的询问,还有盛静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回答:“我哥在里面,在厨房能做什么?不就烧菜么?哎呀你们就别进去了,他们马上就好。”

  “……”

  我谢谢您嘞。

  “小五这丫头,”盛怀言忽然笑叹了一句,而后看向曾晚,道,“我去让她别乱说话。”

  盛怀言出去之后便没再进来,曾晚重新做了今晚烧毁的两道菜,又添了几个先前已经有的菜式,借着欢迎盛静娴的由头,颇为隆重地搞了一大桌。

  酒足饭饱后,最为兴奋的还要属盛静娴。

  吃饭时陪她疯的曾岭已经撑不住周公的呼唤先倒下了。

  她却像还有使不完的劲儿。

  先是逮着姗姗来迟的余清秋左一个“闷葫芦”右一个“闷葫芦”地叫,又是谴责盛怀言不通人性,放着曾姑娘这么好的手艺不给“闷葫芦”吃,偏要叫他大晚上的去找什么纸。

  把好好的一个余清秋弄得脸不是脸脖子不是脖子,又跑过来祸害曾晚。

  活像个醉鬼。

  直到回客栈的路上才消停了些,挽着曾晚的手慢吞吞地走在两个男人身后。

  白天里再如何热闹的长宁,到了夜间也沉静了不少,晚风里裹着不知何处飘来的桂花香,闻着叫人心旷神怡,通体舒畅。

  道路两旁的坊肆前各自悬挂着大小不一的火灯笼,暖黄色的灯光将人影拉得很长。

  长到曾晚只要一低头便能瞧见盛怀言抱着曾岭的影子,再一抬头,又能看到身前那影子的主人。

  颀长而挺拔的身姿,因为身上挂着的那团小东西,在无边的夜色里显得温暖又柔和。

  “晚姐姐,”身旁的盛静娴忽然出声,“我可以叫你晚姐姐吗?三哥哥说你比我大,叫曾姐姐又显得很疏远。”

  曾晚笑了下,接受道:“可以呀。”

  “太好了!”盛静娴似乎很高兴,“那晚姐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盛静娴眨了眨眼,“你觉得我三哥哥怎么样?”

  曾晚一惊,疑心是方才被她瞧见的那一幕引起了什么误会,扭头看她道:“什么怎么样?”

  盛静娴背着手凑过来,毫不掩饰道:“你喜欢他吧?”

  “啊?”曾晚瞪大眼睛,吓得不轻。

  盛静娴却咯咯地笑了,好一阵才道:“我开玩笑的。”

  “……”

  往前走了两步,曾晚听见她又道:“晚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唔,”曾晚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那人,道:“暂时……还没有吧。”

  “那如果可以挑的话,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呀?”

  这个曾晚还真没想过,她沉默了一会,想起之前的经历,便道:“若要携手一生,坦诚相待是必须的。”

  “一点点不坦诚都不行吗?”

  “嗯,不行。”

  “啊——”拖长的尾音被晚风一裹,徒留惘然。

  曾晚放慢脚步看向她,道:“怎么了?”

  盛静娴自嘲一笑,摇摇头,驴头不对马嘴道:“没有,就是突然想到,我和三哥哥好可怜哦,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到所谓的真爱吧。”

  她看了曾晚一眼,接着道:“所以我挺希望三哥哥能幸福的,这样的话,我会觉得我兴许也能有希望。”

  或许是因为夜色朦胧,曾晚总觉得她看她的那一眼里,有一些并不符合她的年纪还有那活泼性子的东西,像是不甘,似乎还有挣扎。

  闫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曾晚其实并不清楚,只是单从这兄妹俩的穿戴言行上,便也能窥出个端倪。

  在古代,婚嫁之事,重的是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而出生在名门望族亦或官宦贵胄之家的公子小姐,身不由己的程度只会更甚。

  这些曾晚都明白。

  可她是个现代人啊,才不信什么所谓的命中注定。

  如若不然,她恐怕早就烂在丰滩村了,又怎会一路走到这,遇见这些人。

  她拍了拍盛静娴的肩膀,灿然一笑道:“做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前方,盛怀言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又转过身,停在原地,和余清秋浅淡地低语。

  直到曾晚重又赶上那地面的影子,才继续迈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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