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传闻_炊烟十里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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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传闻

  酒足饭饱后,盛静娴闲不住,带曾岭一起出门玩。

  没过一会,余清秋也跟了出去。

  午后的客栈大堂仍旧有不少客人往来匆匆,明月和吴掌柜一沾了柜台,便再也没抽出空来同他们说话。

  冬日里的阳光暖意拂人,透过薄薄的纸窗,刚好洒在曾晚他们这桌的位置,舒服得叫人不想挪窝。

  “哎,你看,”曾晚冲着柜台的位置扬了扬下巴,那边,吴掌柜想给一心扑在账本上的明月沏茶,似乎是打扰了明月的思绪,殷勤没献成反被嫌弃了一下,正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这位吴大哥一看就是个顶好的好人,明月姑娘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又遇到他,可真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看得起劲,却听见脑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便转过头笑道:“怎么,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盛怀言道:“意见不敢有,不过依曾姑娘所见,那愣头青都算得上顶好的好人,你面前岂非正坐着一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好人?”

  曾晚险些被他的自恋噎着,转念想起真正救了明月的好像确实是他,便偷笑道:“那大好人,明月姑娘长得如此貌美,又对你放心暗许,你当年若是直接娶了她,岂非救人救到底?而且这闫夫人的位置也不至于空缺至今啊。”

  盛怀言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曾晚的提议,半晌,一扯嘴角,却是看着她道:“我还是比较满意现在这个。”

  曾晚一愣,脸颊像是被火烤般,蹭地一热,耳边没来由地响起片刻之前,他握着她的手说的那句“她确实值得”。

  在心里默念了不下十遍“逢场作戏”,她这才平复下躁动的心,佯装生气道:“还说呢?下次要我配合你之前能不能提前预告一下?别上来就……不对,没有下次了,知道吗?”

  然而盛怀言却似乎觉得她这样的反应十分有趣,掩着嘴笑了半天,被曾晚瞪了一下,才忍俊道:“嗯,知道了。”

  “下次会提前说的。”

  “……”

  算了,多说无益。

  “不过明月说的那个官差,真的就只是县令的副手吗?”曾晚转而道,“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吃了官司被放出来便罢了,还能升官?别是有更厉害的后台吧?”

  她试探着看了一眼盛怀言,果然见后者脸上戏谑的神色少了几分,便接着道:“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盛怀言看着她,似乎没懂她的意思。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我感觉,你是不是在明月说到‘世道如此’的时候,有点生气啊?”

  盛怀言笑了一下,垂眸道:“不是。”

  见曾晚仍旧一脸狐疑,他又道:“不全是吧,生气有一些,更多的……”

  更多的,是什么呢?想要改变却好像总在飞蛾扑火的无力?还是无奈?

  他又笑了一下,大约是想掩盖掉欲言又止的反常,脸颊却忽然感受到一股柔软的触碰。

  两只纤细的小手捏住他上扬的嘴角,把它们往下拉了拉,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不管是生气还是什么,不开心的时候为什么还要笑啊?”罪魁祸首曾晚捏着他的脸道,“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这样别人怎么能知道你真实的感受?”

  盛怀言整个人都怔住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种在所有人面前,用戏谑和无所谓的态度去应付所有事情的习惯。

  是因为母妃去世而在后宫中被人人唾弃的时候?

  还是被舒妃收养之后,从前那群欺他辱他之人,不敢明着大张旗鼓,却仍旧小动作不断,不让他好过,也害的他身边之人深受其扰的时候?

  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己还年幼,不明白什么弱肉强食,更不懂偌大的皇宫为何就容不下他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

  他试过求饶,也试过哭啼,可这些反应却好像反倒取悦了他们。

  于是他反过来,无论他们如何对他,他都笑,笑得一次比一次张扬,渐渐地,那些人似乎真的就有所收敛了。

  后来他才知道,其实根本无关乎他的态度,无论他是哭是笑,是愤怒还是欣喜,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人在乎他到底怎么想。他们之所以收敛,不过是因为他的反应给不了他们满足了,对这些或主动或被动地将自己囿于高墙之下、以凌弱恃强为乐的人来说,没意思了。

  仅此而已。

  带着这层面具活了这么多年,竟没想到有一天,还会有人问他“你真实的感受”。

  曾晚其实只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却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反应,急忙缩回手,抱歉道:“对不起啊,我就是开个玩笑,捏疼你啦?”

  盛怀言看着她,方才被她捏过的位置仿佛忽然间变得有些火辣辣的,不疼,反倒有些痒,他抬手碰了碰,感觉略显僵硬的五官这才各归各位,便又是一挑眉,张口道:“看来我的演技是真的挺不错。”

  曾晚:“……”

  她不想理他了,起身便要回房。

  盛怀言却在身后叫道:“曾姑娘。”

  曾晚没好气地回过头,用眼神问了一句“干什么”。

  盛怀言:“我上次给你的钱,让你同小五去集市逛逛买些东西,莫非,全被小五花了?”

  曾晚一惊,险些怀疑他跟踪她们,问道:“你怎么知道?”

  “若非如此,小五她哪来的钱置办那么多东西,”盛怀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倒是曾姑娘,”他笑了一下,“还是这身行头。”

  这身行头怎么了?多舒服啊。

  她不解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盛怀言,忽然想起方才明月见到自己时那句话里不大自然的地方,心下了然,遂提了口气,不忿道:“我,就是喜欢这么穿,如果闫公子嫌弃小女子衣着不整上不得台面呢,以后还是别让我陪你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无聊游戏,告辞!”

  便一甩头,哒哒哒地上楼了。

  盛怀言刚打算垂首掏钱袋,动作一顿,再抬头,连人影都没了。

  ……

  因为盛怀言和余清秋要提前离开,众人决定不再多加逗留,快些往涧川赶,若是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撞见一次下雪。

  收拾行李的时候,曾晚翻出了那件在长宁买的新衣服,刚好是一条适合冬天穿的粉色袄裙,可最终还是把它埋在了其他常穿的衣物下面。

  渐渐地,曾晚似乎发现,愈是接近涧川,沿途对她这【一碗人间】的旌旗指指点点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

  那些神情里,有怀疑的,有惊讶的,还有原本不解听人说了什么之后也变得半信半疑的。

  总之怪得很。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众人抵达涧川城门,排队入城时,紧跟在他们后面的一对中年夫妻大约也是在路上听了什么话,好奇的厉害,终于指着旗子对几名赶牛车的伙计道:“小兄弟,劳驾问一下,你们这名号,是真的吗?”

  这话问得倒是真有水平,须知天上地下哪个造假的会承认自己不是真的,果然还没等伙计回话,便有一位旁边队伍的大爷伸头过来插嘴道:“你这话问的,假的还能告诉你啊?没听人说吗?一碗人间的两大招牌,除了那一碗令人叫绝的美味,还得有一位天上人间美若天仙的老板,二者缺一不可,你再看看这几个歪瓜裂枣,它能是真的吗?”

  几位伙计一脑门子糊涂,却知道他最后在骂人,冯二当下就忍不住想骂回去,被听见动静从马车里下来的曾晚及时制止。

  大爷说的话,伙计们没听明白,曾晚却是听懂了。

  这是把他们当假货在打假呢。

  估计一路走来那些不大友好的眼光也都想的是一回事。

  虽说听到有人夸她“美若天仙”还挺开心的,可这名号是怎么传出来的?

  还传得这么浮夸。

  她扭头看了一眼策马跟过来的盛怀言,转头问道:“大爷,请问您方才那话,是从何处听得?”

  大爷杵着拐杖,颤巍巍地一扭头,瞧见曾晚,刹时眼前一亮。

  今日天凉,她在惯常穿的那套衣裙外面多罩了一件翠纹织锦斗篷,风一吹,脖颈边雪白的皮毛从晶莹剔透的脸颊滑过,显得肤色愈发白里透红,明眸皓齿,端的是一副出尘脱俗的好样貌。

  “哎哟喂,这小姑娘来得正好,”许是没听见她方才呵斥冯二的那一声,大爷竟把曾晚和冯二他们当成了两拨人,对那中年夫妻道,“你们看看,一碗人间的老板,就得是长成她这样才行,这回知道我为什么说他们是假的了吧?”

  曾晚哭笑不得,一边压着不爽的几个伙计,一边道:“可是大爷,我就是一碗人间的老板啊。”

  大爷:“……”

  打假打到真的,这着实是有些尴尬。

  大爷当即就是一顿猛咳,一边咳一边摆手,要退回自己的队伍去,曾晚哪里肯放他走,软磨硬泡了一顿,才终于套出实情。

  原来他所说的那些,也都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至于源头在哪,估计现在谁也说不清,但以大爷和这对中年夫妻的意思,凡是这段时间来涧川的,多少应该都听说过一碗人间的大名,还有不少人眼巴巴地等着想吃上一口呢。

  就他们在城门口说话的这一会,已经有不少人闻着风凑过来,表示期待曾老板早些开店了。

  曾晚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一一谢过大家的好意,回到马车里,再想起方才大爷的描述,忽然鬼使神差地有了一个猜测。

  重新启程,她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再回神时,发现车马已经停了。

  以为寻到了一处落脚的客栈,她拉着曾岭,随盛静娴一同下车,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漆红色的高大木门,木门两侧,白色的墙壁朝外延伸数十丈,墙头青瓦连绵,隐约可见其后生长的茂林,明显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宅院。

  曾晚抬头望了望,却没瞧见一般宅邸都有的匾额,便问道:“这是哪家的宅子?你们此次要在这里投宿吗?”

  这一路走来,对于盛怀言朋友遍天下这件事,曾晚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她不是那种喜欢白占便宜的人,之前被明月免了两天的房费都难受了好几天,若是此次他们直接投宿朋友家,她还是别跟着凑热闹了。

  正这么想着,却听盛静娴乐道:“什么你们我们呀,这是我三哥哥的院子,也就是我们之后在涧川的住地啦。”

  还没等曾晚反应过来,就被盛静娴挽着胳膊,进了门。

  院子里比曾晚想象的还要别有洞天,小桥流水有之,亭台楼阁也有之,更别提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小屋舍了,夸张的风格倒是很符合人设,只是……

  “这院子得多贵啊?”曾晚瞠目结舌道。

  “随手买的,年岁久,不大记得了,”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曾晚回头,瞧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负手走来,“曾姑娘见谅。”

  原本在她身边的盛静娴早不知道跑到哪间房里去了,院子的主人却还在这里。

  曾晚笑道:“这有什么可见谅的,这不会是你三年前来玩的时候买的吧?”

  盛怀言随口道:“嗯。”

  曾晚被他刺激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道:“这么大的院子随手就买,你们家真的好有钱,不会比钱老爷还有钱吧?”

  盛怀言停顿了一下,好像真的在比较谁更有钱,少顷,他道:“约可不相上下。”

  曾晚噗嗤一声笑了,“少来,欺负我没文化是吧?钱老爷齐国首富的名号我还是知道的,吹牛也稍微悠着点。”

  盛怀言也跟着笑,微微低头,仿佛露馅似的。

  曾晚看着他,抿了抿嘴,决心问道:“一碗人间的名号,是你让人放出去的吗?”

  稍显意外地,盛怀言抬起眸子,变相承认道:“曾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我其实想过会不会是钱老爷或者其他食客的,”曾晚道,“但他们都不知道我要来涧川,知道这事的就我们几个,而且,”她笑了笑,接着道,“那传闻说得那么浮夸,除了你还能有谁?”

  “浮夸?”盛怀言仿佛完全不觉得那传言有什么问题,还有些委屈,“闫某人做事向来真诚无比,曾姑娘怎会这样看我?”

  “……”

  行。

  曾晚只得无奈地摆手,“你把我夸得这么过,我压力很大啊。”

  盛怀言却忽然上前一步,微微弯腰,柔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用有压力,因为那传闻中所言,都是实话。”

  “每一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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