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着想_炊烟十里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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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着想

  曾晚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一事实,脸上却仍是笑盈盈的。

  以至于县丞恍惚了一下,还以为她在说什么好话。

  待反应过来时,身后瑟瑟发抖的小丫头已经被冯二眼疾手快地捞了过去。

  他们在这闹了一通,围观人群不去反增,已然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圈。

  怀疑的音量也渐渐高了起来。

  这县丞为官的身份不假,可连三岁的娃娃都知道,为官者是要为百姓服务的。

  你若是德行高,百姓自然敬你畏你,捧得你声望也重。

  若是做不到,这层官皮反而会成为可怕的剧毒,引来滔天潮水一般的反噬。

  然而眼下,这位县丞大人怕是没有功夫再去细想这些为官之道。

  因为童杰又在那头骂上了。

  发现曾晚其实是站在自己这头的之后,他底气更足了,嗓门也比刚才更大:“哈哈哈哈什么狗屁县丞!道德败坏谎话连篇,连脑子都不好使,我呸!就你这样的还能当官?”

  这话却是实实在在地戳在了他的痛点上。

  我们这位县丞大人,生于涧川,长于涧川,连名字都起的和涧川相关,叫做胡驭川,可见其家人自小便对他成为此地的父母官寄予厚望。

  都说涧川的水土养人,却不知怎的就是不养他,同龄的孩子一起参加科举,前前后后基本都进了会试,他们这一批里还出了一位状元,唯有他,考来考去,还是一名秀才,离官位遥遥无期。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胡家人便开始想歪点子,凑钱给胡驭川在县衙里买了个不高不低的闲职,也就是所谓的县丞。

  搁在从前,县丞就是给县令打打下手,活少钱多,还不用担责任,而在他们涧川,每一任县令手下都有五六个县丞,其中一半都是花钱买的,也几乎成了县衙里心照不宣的常事。

  结果前一阵就出事了。

  几个月前,上一任县令被调去上京履职,临走前还随手点了几个随从,胡驭川因为钱没给够,入不了他的法眼,被剩在了涧川。

  这么一来,县丞的位子便空出了好几个,当地的有钱人也纷纷摩拳擦掌,只等新县令来。

  却没想到这新县令是个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正经官,连一块碎银子都不愿意收。

  依照官制,像涧川这样的小地方,一名县令手底下最多只需要两名县丞,上一任县令给他留了三个,他倒也没非要踢出去一个,带着他们仨就风风火火地做起了事。

  这三名留下的县丞,除了胡驭川,另外两个都是实打实考上来的,办事都牢靠。

  于是就显得什么也不会的胡驭川愈发窝囊。

  偏偏新任的县令还是一位急脾气,事儿办得不好喜欢发火,成日里几乎见着胡驭川就骂,骂来骂去也就是这句“就你这样的还能当官”。

  给胡驭川气得够呛,还无力反驳。

  今日他正好轮休,好容易不用挨骂,来涧川这个新晋热门的食肆消遣消遣,又碰上一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小姑娘,心里正美呢,迎头便撞上童杰了。

  可想而知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有多么愤怒。

  一旁围观的人群里终于有人认出他来,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地讲他曾经如何犯蠢的“光荣事迹”了。

  胡驭川脸上再也挂不住,爆发道:“你们这些屁民懂什么!老子乃堂堂县丞大人,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指着躲在冯二身后的小丫头,“还有你!奶奶的,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一个小□□还跟我这立什么牌坊!”

  他这话骂得着实难听,却一石激起千层浪,起到了莫名奇妙的效果。

  围观人群不再议论他了,都转而好奇起了这小丫头的身份,有人很快道:“前些日子怡红楼不是进了一批新人吗?这丫头瞅着眼生,别真是个婊|子吧。”

  “真的呀?”

  “我看着有点像。”

  “婊|子立牌坊,这年头新鲜事可真多。”

  “……”

  听着这些话,曾晚皱起眉头,回身看了眼小丫头。

  大约是有些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刺激,她的脸颊早已挂满了泪痕,半张着嘴,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只知道不住地摇头。

  曾晚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小丫头一怔,泪水充盈的眼眶微微张大,朝曾晚投来求助的目光。

  曾晚宽慰一笑,扭头,对胡驭川不卑不亢道:“县丞大人,无论这位姑娘是何身份,您是不是都欠她一句道歉。”

  胡驭川却不知想到什么,淫|笑道:“道歉?笑话!婊|子生来就该陪男人,我看你长得也不赖,她不陪,要不你陪?”

  说着便要伸手去摸曾晚的脸。

  童杰站得近,瞧见他的动作,当即便往曾晚面前一挡,“你放什么狗屁!”

  要拍掉他的手。

  与此同时,胡驭川却惨叫一声,捂脸倒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殷红的血迹从他指缝间流淌出来,他垂着另一只手,歇斯底里地大叫道:“谁!”

  发音却不怎么标准。

  众人皆是一惊,便听见鲜明的一声“啧”,而后,恣意的男声在人群中想起:“清秋啊,让你下手重一点,他怎么还能说话?”

  那三人不知是何时来的,就站在人群当中,此刻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盛静娴往曾晚身上一扑,道:“晚姐姐你没事吧?”

  盛怀言在曾晚的注视下也走到她身边,一反常态地,他的神态却不似方才那句话一样悠闲,反倒隐隐地压着怒意,看了曾晚一眼,似是在确认她的安全,而后三两步走到胡驭川面前,道:“手不要,我已经给你废了,如果嘴也不想要,大可以接着说。”

  曾晚一愣,这才看向胡驭川垂着的那只手,也就是方才向她伸过来的那只手,不晓得是被什么物体击打过,打得皮开肉绽,指骨似乎也断了几根,总之惨得已经不像一只手了。

  胡驭川痛到抽气,却还不忘发狠,模糊道:“但……大胆!你嗯是什唔人!”

  盛怀言摇了摇头,反手便要刷他一个嘴巴,胡驭川吓得立刻闭眼侧开,好半天,那巴掌却没落下来。

  他鼓起勇气睁开一条缝,瞧见了眼前垂着的那块晶莹剔透的白玉佩。

  一瞬间,胡驭川宛若瞧见了黑白无常一般,脸色刷白,恐惧道:“你你你,你是……”

  盛怀言阴着脸,用只有胡驭川能听见的音量沉声道:“滚!”

  然后胡驭川就真的滚了。

  与其说滚,不如说,他近乎吓破了胆,逃走了。

  热闹的中心人物一走,看热闹的人便大多随之散去,就留了几个年轻的姑娘还在原地,大约是想找机会往盛怀言或者余清秋身边凑凑,发现他二人一个仍在气头上,一个天生冒冷气之后,也都不依不舍地走了。

  被童杰挡了一下视线,曾晚没看见是那玉佩叫胡驭川脸色大变,只当是盛怀言流氓一般的恐吓起了作用,没有多想。

  她安抚了一下小丫头,得知她其实是临街新搬来的珠宝铺家的女儿,只不过上这来凑个热闹,却不想遇到了这档子事儿。

  小丫头吓得不轻,一个人走太不安全,她便叫来性子老实、容易让人安心的潘成,送她回家。

  曾晚在二楼目送他们自东侧的木质楼梯下到大堂,忽然喃喃道:“这姑娘……”

  “怎么了?”

  一转头,对上了盛怀言的目光。

  “没什么,”她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对童氏兄弟道:“这次可真是要多谢二位仗义相助了。”

  童礼对她点点头,道:“姑娘客气。”

  童杰倒是不拘,往曾晚肩头一拍,道:“姑娘这就见外了不是?要不是你想出的好计策,哪能揭开那混蛋县丞的真面目?”

  曾晚笑了笑,以示谦虚,却不想盛怀言忽然道:“曾姑娘当然绝顶聪慧,不像某些人,空长着硕大的脑袋却没什么用,还有,拿开你的手。”

  童杰一听就跳了,想起在茶肆的情形,他气恼道:“怎么又是你!曾姑娘,我劝你还是少跟这种小白脸在一起,这种人也就长得讨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喜欢,脸能顶个屁用,还得是我这种强壮的男人靠谱。”

  盛怀言冷哼一声,道:“没记错的话,某位强壮的男人方才似乎没起什么作用。”

  童杰道:“你!我那是没发挥出来,有本事你过来,我们打一场!”

  盛怀言道:“乐意之至。”

  童杰当即挥起拳头作起势状,余清秋也果断地一侧身,横剑挡在盛怀言身前。

  场面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曾晚:“……”

  怎么个意思?

  她在场边举了下手,好笑道:“您二位这是干嘛呢?砸我的场子啊?”

  童杰这才像是觉出哪里不妥,收了架势,忙给曾晚道歉。

  见状,余清秋也收了剑,退到盛怀言身后。

  只是很明显,那针锋相对的气氛却未见收了多少。

  曾晚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童礼是个明事理的,便转向他,客气了两句,又挑了个包厢,才总算把这两兄弟送走。

  二人前脚刚走,曾晚便回过头来看着盛怀言,无语道:“你好端端的同他置什么气?”

  盛怀言眉目一转,笑开道:“我有吗?”

  曾晚提起一根手指来回指了指方才盛怀言和童杰站立的位置,点了点头。

  盛怀言又道:“实话实说罢了。”

  曾晚:“……”

  还说没有。

  “童杰他虽然长得不像个好人,但心眼不坏的,”曾晚招呼人来收拾这里的残局,觉得还是有必要帮童杰解释一下,“我昨天回去的路上,还看见他们两兄弟主动去应征当兵呢。”

  余清秋已经先送盛静娴回去了,盛怀言抱着胸,随意地倚在一边等她,闻言似是有些意外,道:“是吗?”

  “嗯,我还奇怪呢,”曾晚表面上指挥着伙计收拾,心思却微微一动,问道,“这次的战局很艰难吗?为何连童礼那样的书生也要上前线?”

  她状似随意地一问,其实早已竖起了耳朵,想听听他的分析。

  自从在那茶肆听闻此事以来,关于这场战役,曾晚其实已经听到了不少观点。

  基本都挺悲观的,毕竟对手拥有十万大军,又筹谋多时,准备充分,而我方连消息的获取都被人摆了一道,完完全全的措手不及。

  任谁看都是一场输定了的败局。

  她之前也这么想。

  但是得知他也要上战场之后,她的想法好像不知不觉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或许是没来由的相信,又或许是某种源自她内心深处的希望,她就觉得,没准事情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在她身后,盛怀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抿着嘴角思考了一会,才轻松道:“不难。”

  曾晚惊喜道:“真的?可是不是说对方有十万人?”

  迎着她的目光,盛怀言微微一笑,道:“嗯,不过,不足为惧。”

  没有事实也没有道理,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仿佛定海神针一般,稳稳地扎在了曾晚心里。

  她点了点头,状似懂了道:“这样啊。”

  一扭头,瞧见伙计们打扫完的地面上,赫然躺着几粒银白色的珠子,看样式,就是他们所在的这条走廊边围帘上的装饰。

  她看着伙计们将东西扫走,这才同盛怀言一起往包厢回,边走边道:“你们刚才就是用那些珠子打那个县丞的?”

  “是。”

  “也太帅了吧!”

  “曾姑娘不怪我失手坏了食肆的东西?”

  “怎么会!”曾晚蹦跶道,“不过你也实在是太狠了,把他手打成那样,就不怕他报复吗?”

  盛怀言提醒道:“我明日就走了。”

  “……对哦!那,打得好!”

  ……

  其实盛怀言想到了。

  那一巴掌,他原本真的打算打下去的,但是在那一瞬间,冲破愤怒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

  因为明日一走,曾晚还留在这里。

  而胡驭川在本地有什么势力,他没有时间去调查清楚。

  所以他才动用了那块玉佩,冒着身份曝光的风险告诉胡驭川他是谁,警告胡驭川,曾晚是他动不起的人。

  他想要确保离开之后,她的绝对安全。

  就好像曾晚方才看着那个小丫头的时候,其实有一瞬间想起了曾经的明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她也想要确保,他能毫无负担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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