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_忍顾来时惜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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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容姨和两个警察,父亲和母亲,程惜和林奎奎,包括她人生道路上认识的所有人,甚至这世界上的全部人,全都不知道她当年把这些话重复了多少遍,带着怎样的绝望和无力。

  日间、夜间,在家里、在警局、在拘留所、在监狱,向父母、向不同的警察,说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

  可是一直没人相信她,她一直背负着杀害亲生弟弟的罪名,直到被逼成抑郁症患者,直到忘记再想起,直到想起又忘记,直到完全疯掉。

  谁让当年全部的证据都指向她乔忍呢?谁让所有人都累了,急着快点结案呢?

  乔忍抽泣着,说完了最后几句话。两个警察把乔颂的一些资料交给她,告诉她说,那个凶手依然不会被判刑,因为他是精神病患者。

  乔忍低着头,她想说她累了,随便你们判不判刑。

  但是她连说出这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往后仰,被其中一个警察及时接住,才避免倒在地上。

  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晕倒的乔忍被送去了医院。

  十年了,反反复复地逃避记忆中的真相,被人欺骗和自欺欺人,与深渊里的恶龙不断搏斗,与心中那只鬼大战几百回合。

  她真的好累。

  尼采说,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我成了恶龙,我身陷深渊。那现在,我可以解脱了吗?

  周氏集团、风尚集团和禾日投资基金会的合作宴会上,周瞳兮看着那人匆匆离场的身影,唇边的笑都凝住了。

  她向父亲撒了好久的娇才让他同意带自己来这场宴会,结果才看了程惜没两眼,他接了个电话,人就起身离开了。

  乔忍是低血糖加情绪起伏太大导致晕倒的。程惜在医院见到她时,她正在输液,闭着眼,面色苍白,眼角的泪痕还在,双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被子上。

  怎么那么疼?不见她时还能控制住,见了她反倒完全失控。

  疼痛从他全身漫过,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程惜在她床边坐下,把她的双手包在掌心,指腹在她手背轻轻摩挲着。

  本来是决定在她完全清醒之后再来看她的,但一听到她进了医院,程惜哪里还顾得及那么多,只怕她醒来时,身边连个亲近之人都见不到,那该有多难受。

  他既担心自己在场时,那些人做得不够逼真;又怕她熬不过心理这一关;更怕自己一见到她就忍不住要管她护她,反而打扰到她恢复清醒。

  心理专家建议,病人自我恢复期间,身边人能给她的最大帮助,就是给她合适的条件和清静的环境。

  条件,环境。乔忍,我能帮你的,竟然就只有这些。

  梅州市的两个警察在病房外等着程惜,他从里面出来时,两人交代了一些与案子相关的事情,并且通知他说,局里愿意配合他,在新闻版面上也同样声称这个案子已经翻篇了。

  程惜也很疲惫,客套的感激之语到了嘴边,却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她的弟弟乔颂,跟她长得像吗?”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虽然他们也只看过照片,还是黑白色的证件照和遗照。不过这个问题很好答,因为那两姐弟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清澈双眼,眉目间那种倔强的神态也很像,不说话的时候,唇边也一样自然地弯着好看的弧度。

  两个警察异口同声地答他:“特别像。”

  程惜淡淡哂笑,他就知道,一定很像。很像。

  乔忍出院之后,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比之以前都变得更差。

  容姨把梅州日报拿给她看,上面有一则关于十年前无尾悬案的报道,说时隔十年,此案终于了结了,凶手竟然是被害人当时一个患有精神病的邻居。

  那则新闻并不特别显眼,毕竟尘封了这么多年,除了当事人的亲属,几乎没什么人会在意。

  但是对乔忍来说,那则新闻就像一把利刃,把她所有的过往都齐刀切断。

  乔忍知道被自己的过往流放而活着是怎样的了。

  ——与这世界短时间地断层,找不到自己;想重新开始,又没有足够的勇气;一面渴望被理解,一面又拒绝着全世界。

  乔忍陷入了彻底的抑郁和自闭。

  于是,她食欲减退严重,有时一天连一碗粥都喝不下去,身体急速地消瘦;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与任何人交流,包括程惜。

  程惜喂她吃饭,她摇头,紧闭着嘴。他只好给她喂一些营养汤。

  程惜跟她说话,她低头,不说一句。他便给她读一些散文和诗。

  程惜抱她睡觉,她不睡,睁着双眼。他哄着她同时自己也失眠。

  程惜牵她散步,她不走,站在原地。他就背着她走过清晨黄昏。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六天,乔忍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神空洞如同失明之人。程惜也清减了一圈,眉间的疲惫无时不在。

  而最要命的是,与各个集团的合作已经正式启动,时常有重要的会议需要他去参加;还要花时间和精力融入刘之旭等人的圈子,应酬数不胜数;暗中进行的调查和资料收集也到了紧要关头,一切都需要程惜安排和指示。

  他兼顾着乔忍和自己的事,睡眠不足,用餐不规律,也没什么胃口,应酬上又难免有推脱不了的酒杯。这样下去,没几天,程惜自己就先病倒了。

  陈妆来呈报工作情况,正好碰见他趴在书桌上。她很少见他有疲累的时候,也没想太多,退出去关上门。尔后才听容姨和小张一人一句说了最近乔忍的事情,陈妆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少爷如此疲惫的原因。

  她不放心,重新进去书房,叫了几声“少爷”,见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陈妆叫来小张,小张大着胆托起他的额头,两人立刻被他的惨白脸色吓坏了,赶紧扶到客房让他躺在床上。

  容姨说他近来不按时按量用餐,可能是胃疼,疼到晕过去了;小张说他最近喝酒有点多,也不知是真的推不掉,还是想借酒消什么愁,大概是刺激到胃,疼到失去意识了。陈妆当机立断,把一直给他治疗的林医生叫了过来。

  林医生给程惜上了点滴,说他这个情况很不乐观,需要好好调养休息,这几天都不能劳累,最好先停止工作一段时间。

  送走了林医生,陈妆抬手敲了敲主卧室的房门,喊了几声“乔忍”。她知道乔忍在里面,可是门一直没开。

  原来小张和容姨他们说的一点不假,乔忍果然重度抑郁自闭了。除了少爷,谁都近不了她的身。而即使是少爷,也无法跟她交流。

  以往乔忍即使神智倒退,偶尔不认识她,行径跟小孩相近,但是也不会没礼貌到如此不理人。

  她这样,相当于完全拒绝外人的接触了。少爷照顾着她,又该有多辛苦啊。

  陈妆虽然跟随在程惜身后,身份阶级都不在同一层,但她从小把他当亲生弟弟看待,既尊崇又疼爱。自然看不得他受这样的煎熬。

  程惜醒了之后,听了医生留下的嘱咐。沉默了几分钟,便执意要搬进酒店去住。

  众人一再劝解也无果,只好按着他的意思照做了。

  出门前,他拔掉了没输完的点滴,咬了咬唇,使之红润一点,然后才进了乔忍的房间。

  容姨和小张都明白他的举动,陈妆却看得更加难受。

  怕被她发现自己病了,所以不能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又放不下心要去看她,所以把自己身上的病容都抹掉。少爷,你怎么可以为她着想到这种近乎自虐的程度?

  宠人,也不该是这个宠法的。

  乔忍听见他说要出差办公好几天,放在床上的双手紧揪住身下的床单,咬着唇,最终还是没说话。

  程惜盯着她的双眼看了几秒钟,叹了口气,出去叮嘱容姨去了。

  他没看见,乔忍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哭了,就像口不能言的小孩被大人抛弃之后的那种无助。

  她就知道,不能轻易向人打开心扉,所有人都会离开的,没人能留下来陪她——抑郁自闭症患者的典型病症。

  她乔忍,是……连家人都抛弃了她的人呢。

  那些事情她都完全想起来了,一点都没漏,并且再也忘不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容姨在照顾她,乔忍极抗拒也极不习惯,便试着自己动手自理。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仿佛自己在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只是在机械地重复着几件事——所有抑郁症患者的共同特点。

  她找不到活着的动力,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搁着一块东西放不下,让她做不到彻底自弃。只能这么悬在半空,麻木地过活。

  程惜住在酒店,尽量按照医生的安排进行修养,但是六月一号那天,还是不得已前去参加了周氏集团的年度宴会,毕竟事关大局,他不会让它出一丁点差错。

  谁知道,周瞳兮用她集团千金的身份,硬是让当天的媒体版面上登了自己挽着程惜手臂的高清近照——当晚她是他的女伴。

  本来挺普通的一个画面,硬是被媒体解读出些许暧昧的味道。

  然后小张看见了,不敢拿给程惜看;乔忍看见了,面无表情地把报纸扔进垃圾桶。

  乔忍哪知道他是在养病呢。只当他是嫌弃她了,不要她了,连见都不愿见她了。甚至,会喜欢上别的女人。她心里细细密密地疼着呢,也不知道该跟谁说出来,压在心底成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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